“姑娘，请您随老身去厢房取地契。”

老丈恭顺地弓腰看向沈向晚，引着她向后厨的方向走了过去。巷道深处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咳嗽，沈向晚轻轻皱眉，老丈有些愧疚地对沈向晚欠了欠身。“姑娘，老婆子已经病了许久，您若是介意的话，麻烦在这里稍等片刻。”

老丈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沈向晚顺着门缝看过去，发现一位老妇人正躺在床上。老妇人头发斑白，戴着一个像口罩一样的面纱，眼眶和脸颊都深深地陷了下去，但从轮廓依稀能够看出，她之前一定是一个难得一遇的美人。“老爷，你这是要，拿地契？咳咳咳……”妇人见老丈伸手去拿地契，枯槁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不舍和恐惧。“淑儿，我们都到了这个年纪，也该休息休息了，我把这店盘出去，带你四处云游去，啊。”

老丈伸手轻轻摸了摸老妇人的头发，眼神中的宠溺似乎要溢了出来。“衡哥，咳咳……你不该为我卖了这房子啊！”

“这是，咳咳……这是你们祖上留下来的，我这病已经是治不好了，没有为你们家生下一儿半女我已经很愧疚了，若是，若是连这房子……”老妇人眼眶一红，眼泪又落了下来。“淑儿，我们两个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你还提这些做什么？”

“当年娶你的时候我便承诺，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我也没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你也没嫌弃我，对不对。”

老丈伸手，用自己有些粗粝的拇指轻轻抹掉了老妇人眼角的泪，便转身去床下的盒子里面找地契了。“衡哥，这是你住惯了的，真不想你这么大年纪为了我，背井离乡……”老妇人望着老丈伛偻的背影，声线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沈向晚心中不禁为之一动，她能够感受得到，这对平凡的老夫妻，是用尽全力在为对方着想。曾几何时，她也向往过完美的爱情，但爱情怎样才算完美呢？她在现代的父亲是大企业的创始人，他给了母亲一座大房子，穿不完的衣服和花不完的钱，但她却经常看到母亲对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暗自垂泪。自从父亲创业开始，她和母亲都很少见过父亲了。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知道，父亲在外面一定是有人了，但母亲却没有勇气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她的舅舅是掌权之人，却动用手中的权力换取美人在侧，最后被人揭发锒铛入狱。权力和金钱带给人的满足感总是一时的，而细水长流的感情，却更显得弥足珍贵。沈向晚轻轻敲了敲门，迈进了房间。“阿婆。”

沈向晚嘴角弯起，想着老妇人打了声招呼。老妇人慌忙坐起，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眼泪，对着沈向晚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意。“你这……你这老头子，有人在外面怎么不知道说一声，咳咳……让人家看了笑话去。”

老妇人嗔怪地瞪了老丈一眼，眉眼间还有些女儿家的娇羞。她应该是一直被老丈保护地很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性吧。“是这位姑娘买了咱们的铺子，你不是担心咱们这铺子落到心地不纯的人手里吗，现在放心了吧。”

老丈起身，将手中的地契缓缓展开，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才递向了沈向晚的方向。“这姑娘，看着……咳咳……看着确实慈眉善目。”

老妇人伸手想要触碰沈向晚的手臂，但又似乎想起什么一般，讪讪地将手臂缩了回去。沈向晚……人家才不过二八芳龄，怎么感觉自己的笑容就已经很慈祥了。“阿婆，我曾经外出游学，遇到过一名游医，所以也通了几分医理，不知道您也愿意让小女子试一试？”

沈向晚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将这位阿婆的病治好。“姑娘，其实我这病……”老妇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臂伸向了沈向晚。“姑娘若愿试，那便试试吧，只是老婆子自己知道已经时日无多，不愿意再浪费你们的精力了，咳咳……”老妇人猛烈地咳嗽了一阵，眼角都已经微微有些泛红。沈向晚屏息将手指撘到了老妇人的脉上，其实在此之前，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而老妇人的脉象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阿婆，不知道您除了咳嗽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症状？”

“有的有的。”

老妇人还没开口，老丈便将话头接了过去。“我看她有时候会咳出很黄的粘痰，最近这几天……最近这几天还会咳血。”

“有时候会跟我说她胸口痛，整个人身上没劲儿，也瘦了许多，晚上睡觉也会出很多汗。”

听了老丈的话，沈向晚已经有了确切的诊断。“阿婆，以前有没有医生说过，您这是痨病？”

沈向晚将老妇人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柔声问道。“痨病？痨病是什么？”

老妇人和老丈对视一眼，有些不解地看向了沈向晚。沈向晚眉头微微皱了皱，看来老妇人的病一直没有得到正确的诊断，也难怪她的病拖了这么许久都没有得到好的诊治。痨病，就是现代所说的肺结核。如果不是因为穿越了，沈向晚一定直接就给老妇人用上异烟肼、利福平、乙胺丁醇、吡嗪酰胺或者链霉素，保证药到病除。可现在……“阿婆，您的病，我能治，只是需要时间，我有空过来会给您针灸，您也要按照我开的方子吃药。”

沈向晚说着从桌上拿过了纸笔，写下了一副中药方。老妇人闻言眼中闪起了光芒，但那光芒瞬间又黯淡了下去。估计是被人承诺过太多次，已经不敢轻信于人了。“姑娘，若是你能治得好老婆子的病，这客栈我……我直接送给你。”

老丈说着将地契用力塞到了沈向晚的手中，沈向晚则轻轻摇了摇头。“老丈，一码归一码，该给的钱总是要给的，待我治好了阿婆的病，诊金您自然也是要付的。”

“姑娘，我……”老丈流着眼泪又想要跪下，沈向晚连忙将他搀了起来。“我们天这个时候还会过来，这段时间您和阿婆最好分两个房间休息，阿婆的病有一定的传染性。”

沈向晚又嘱咐了几句才匆匆告辞，毕竟，用药用针，她还需要细细斟酌。刚出房间，翠浓便忍不住排起了沈向晚的马屁。“小姐，没想到您还会医术诶，您懂的怎么这么多，这么复杂的病症都能够治好。”

“那是当然了，如果我愿意的话，那三皇子的腿我也能治好。”

沈向晚得意地抬了抬眉，刚走出饭庄的大门口，便对上了季鸿冷冰冰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