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队长，我其实很尊敬你，想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

狄永川突然变得客气起来。嘴里说着尊敬我，把我害成今天这样的人却是你。于文忠瞪着他，有些没好气地说：“什么问题？”

“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么？”

好奇怪的问题，这种气氛根本不适合思考人生。于文忠本想粗鲁地回答“没想过”，但忽然转念一想，狄永川此时所问的每一个问题想必都是有目地的，敷衍他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略一思考后，他回答道：“想过。我已经回不到警局了，打算用你帮我洗脱冤屈之后，找点其他的事做。”

说完这句话后，于文忠先是叹了口气，接着用带着怨恨的眼神看着狄永川，仿佛在说，这一切都是你害的。狄永川却摇起了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嗯？”

于文忠疑惑地蹙起眉头。“我不是指你我的未来，指的是全人类的未来。”

“说了半天，还是救世主啊！”

于文忠揶揄道。“你如果觉得是，就是吧。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说全人类的未来？”

狄永川冷笑着点头，做出来的表情让于文忠感到非常不爽。“我连自己何去何从都摸不清楚，哪有心思想全人类的未来？”

于文忠理所当然地答道。“这么说没有问题。”

狄永川道，“绝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人类的未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人生只不过数十年而已。”

听到这句话，于文忠立刻开始自我反思。狄永川说的没错，他自己和大部分一样，都觉得人生苦短，顾好自己和家人就好，只要不发生意外和战争，世界变得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更别说人类的未来，那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世界理所应当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狄永川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了？”

于文忠问。“很糟糕，非常糟糕。”

“糟糕么？我觉得挺好的。”

于文忠不明所以地反驳道。“你觉得好，是因为你的眼睛被假象蒙蔽了。我猜于队长应该没有听过污染维度这个词吧？”

“没听过。”

于文忠干脆地说。“污染维度，是指环境的污染已经危及到人类生存的哪几个面。维度越高，环境污染就越严重，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是全维度污染时代。”

“全维度污染？”

“对，也就是说，环境污染已经渗透到我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不用一一和你列举了，你只需上网搜索环境污染四个字，随便找几个新闻和学术论文，那里面列举的比我说的要详细得多。”

“人们已经在注意了。”

于文忠用辩驳的语气说。“是么？”

狄永川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于文忠，“于队长，您刚刚自己都承认了，连像您这样有原则有涵养，也有素质的人，都从来没有想过人类的未来，其他人更是不可想象。恒星最近两年，一直在研究当今社会的人们对环境的觉悟度。我们在更早之前，曾尝试用一些办法将这个词量化，70年前已经成功。由于计算方法太过复杂，我就不详细说明。简而言之，假设环境恶化的系数是φ0.7，觉悟度的系数β需要远超过这个值，环境才会逐渐变好，变得更适宜人类生存。但你知道我们算出来的β是多少么？”

隐约觉察到问题严重性的于文忠沉默下来。“70年前的人类社会，人们的平均觉悟度是0.008，现在的人类社会，这个值增长了0.0001，也就是0.0081，还不到0.01。”

说完这话后，狄永川做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完全没有想到吧？和环境恶化的系数足足差了80多倍。问题的根源就是我们刚刚所聊过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想过人类的未来。因为没有未来做指导，所以现在的很多行为才变得毫无意义。有人曾提出来说，人类是地球的癌症，说的是多么的贴切啊。”

“我没有感觉环境的恶化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啊？”

于文忠无力地辩驳道。“因为你是有能力择优等环境生活的人。人类社会之所以还没有崩溃，是因为现有的，暂时适合人类生存的地区，还勉强能容纳下人类社会中的中高阶层，承受自然恶果的大部分是底层人，如果有一天，连适合中高阶层生存的土地都远远不够用，人类社会将会彻底崩溃，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末日。我们的科学团队已经针对现有的系数对这一天如何到来进行了估算。70年前，我们算出来的那一天，是在距离当时的1050年后。70年后，也就是现在，我们算出来的那一天，是在295年之后。”

“你们......”感到有些后背发凉的于文忠下意识地做了个咽唾沫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算得，不一定准吧。”

“请你绝对相信，我们这个团队都是全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

“照你这么说，295年以后，人类就灭绝了？”

于文忠瞪圆了眼睛。狄永川笑了出来。“我说的是人类社会崩溃的时间，距离灭绝还有一段时间，但时间也会很短，应该不到50年。而且我们所推算的时间，还不包括核战。如果这段时间发生核战，人类社会的崩溃速度会更快。之所以在计算的时候没有考虑核战的因素，”狄永川顿了顿，冷笑着说，“因为我们这些科学家实在是都太讨厌政治。”

在大脑里反复捉摸着狄永川说的这番话，于文忠越来越感到后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看到他认真而又害怕的样子，狄永川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还是有办法的吧？”

于文忠再次发问。“我们在70年前已经想出办法了。”

再次听到70年这个词后，于文忠忽地想到了什么，刹那间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说，你们在70年前就算出那个系数了。你说的我们......”“和你猜的一样，我说的我们，就真的是指我们。”

狄永川的眼睛亮了一下，继续说，“我自己，和目前在恒星里面工作的绝大多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