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白的脸僵住了。他当时怕孙华阳会因想不开而自杀，只是随便说的安慰话，没想到却被她一直记着。他想不承认，可孙华阳既然已经挑明，他若是矢口否认只会更加令对方感到不快。最终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两个混蛋犯不上咱们这么大动干戈。”

“你是想反悔了么？”

孙华阳盯着他的眼睛问。“我......”丁若白支吾起来。他是想说，而且很想说自己反悔了，但孙华阳显然不是那种仅靠几句话就能轻易打发的人。他该怎么说？这时，服务人员端过来两杯一模一样的饮品。孙华阳先是直起身，紧接着向后依在身后的靠椅上。等服务人员走后，她忽然说：“如果你想反悔，直接说出来就好。”

“他们俩已经遭到了惩罚......”丁若白的话只说到一半，孙华阳立刻用手势将他打断。刹那间，丁若白发觉到孙华阳的脸色十分难看。但她很快又笑了出来。“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懂了。”

丁若白把视线落到杯面上，脸上写满了不快。“不错嘛。”

孙华阳突然吐出这几个字。丁若白疑惑地点头，发现孙华阳正在用吸管喝果汁。“百香果的果味很浓，你可以尝一下。”

虽然完全没有心情，但他还是采纳了孙华阳的建议，低头品了一口眼前的饮料。是不是该称为好喝，他没有概念，但饮料很甜。“不错吧？”

孙华阳看着他的眼睛问。“嗯。”

丁若白点了点头，看到孙华阳脸上已经轻松的表情，旋即也笑了出来。如果两人一开始就这么轻松的聊天该多好，他在心里想。然而笑容并没有在孙华阳的脸上停留太久，她忽然说：“既然你不肯帮忙，我就只能靠自己了。”

“孙华阳！”

丁若白有些激动地叫着她的名字，“你以为自己杀完了人就能全身而退么？你会被抓起来，被判死刑！”

“我知道，”孙华阳表情平静地说，“我现在的状态，活着和死去已经没什么分别了。”

她的眼神突然凶狠起来，“杀掉那两个人，是我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为了那两个混蛋，值得么？”

丁若白激动地握紧了拳头。孙华阳瞪了一会眼睛，忽然笑了。“知道么，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说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甚至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画面，那种绝望的感觉，你不会懂。”

丁若白深沉而又缓慢地呼吸着。他自以为能理解孙华阳内心的痛苦，但对方实际所要承受的痛苦，或许是他能想到的几十倍甚至更多。所以安慰是没有意义的，他甚至都没有资格评论这件事。这时，孙华阳又重新睁开眼睛，眼神中射出来一道深情的光，瞬间敲动了丁若白脑中的某根神经。“若白哥，我在你身上也有遗憾，你能帮我了解么？”

“什么遗憾？”

丁若白不安地问。“还记得那天吧？我们两个人被关在一个小屋里。”

“记得......”预感到孙华阳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丁若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嗯，你当时应该朝我扑过来，我其实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丁若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急促地呼吸着。“我说真的，就算没有那些药剂的作用，我也想和你试试。”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伸出手，试图去摸丁若白放在桌面上的手。丁若白立刻将手缩了回去。孙华阳的动作僵在半空，嘴角流出一丝冷笑。“嫌弃我，也不用做的这么明显吧？”

“我没有嫌弃你。”

丁若白连忙说。“那是怎么？因为关酥彤么？她现在又看不到？”

丁若白用力吐出一口气，已经对孙华阳彻底死心。“这不是看不看得见的问题，我特别爱关酥彤，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都不想做出对不起她的事。”

孙华阳对着丁若白鼓起掌来：“还真是忠贞，我被你感动到了。”

丁若白不愿看到孙华阳此时的表情，移开了目光。“既然你已经这么讨厌我，那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的必要了。”

孙华阳站起身，走到丁若白身边，轻轻俯下身，小声嘟囔了一些令丁若白寒到骨子里的话：“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一件事，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你，那两个人本是冲着你来的，但我最终成了牺牲品。”

等丁若白从惊恐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孙华阳已经消失无踪。离开饮品店后，丁若白漫无目的的在街面上走着。今天的天气原本很热，他的后背却生出了一层冷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孙华阳有一天会变成这番样子。丁若白之所以会感到害怕，是因为觉得孙华阳突然现身，似乎是带着一定目的。由于暂时还预测不到未来，所以才会担忧。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对方的思想，只能期望她别完全丧失理智，真的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丁若白之后和于文忠取得了联系，在电话中和对方说出准备实施计划的想法。听完丁若白的话，于文忠沉寂了好一会，才突然开口：“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就今晚吧。”

丁若白屏住了呼吸。“嗯......”于文忠轻轻应了一声，简单的一个字里蕴含了好几种情绪。“到时候我会在家里给您打电话，不管我说什么，您只要同意就行。”

“嗯......”于文忠仍是这般回答，大脑在快速地思索着。“那先这样。”

丁若白本想直接挂断电话，连忙被于文忠叫停。“怎么了？”

他疑惑地问。于文忠缓慢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说：“再给我点时间......”丁若白的神经紧了一下，但还是说：“好。过几天再说吧。”

于文忠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丁若白的思维也随之混乱起来。这种事拖得时间越长，越让人觉得煎熬。晚上见到关酥彤后，两个人展开的一段对话，更是让心情已经糟透了的丁若白跌入冰点。“我今天见到孙华阳了，但感觉她怪怪的。”

“她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和之前不一样了。而且她还说，你欠了她一样东西，她想过段时间拿回去。”

关酥彤看着丁若白的眼睛问，“是什么东西啊？”

“一句承诺。”

“承诺？”

“嗯，孙华阳想让我帮她杀人。”

“啊？”

关酥彤倒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