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来了，来了。”

屋内传来老妈匆忙的脚步声。“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嘛，等完成上司给我的任务，我就回来看你们。”

我走进屋里，贪恋的吸收着熟悉的气息。“是小盛回来了吗？”

爷爷苍老衰弱的声音从里面的卧室里传来，然后我就看到他倚着拐杖费力的靠着墙边走出来，我连忙走过去搀扶着他。“是我，我回来看你来了。”

“好！好！”

爷爷用他颤颤巍巍的手拍打着我的手，我搀扶着他坐到了最近的沙发上。“小盛，用没有吃午饭，中午还剩了一点面，我给你煮一下，晚上再给你做你爱吃的。”

“行，别煮太多了，一会都到晚上了，我留着一点肚子。”

我嘱托道，回家的感觉真的好，尤其是这种饭来张口的感觉很是要好，不用自己去做饭。“小盛啊，你这次回来请了几天的假啊。”

爷爷在一旁抓住我的手问道。“挺长时间的，能陪你很久，你放心吧。”

爷爷满是岁月皱纹的苍老脸庞点了点头。“你不是刚升职吗？请长时间的假对你没有影响吗？”

老妈虽然一直在厨房，但是注意力还是一直放在我身上。“那么大一个公司呢，缺我一个人还运转不了了啊。”

我打了个哈哈，不想骗他们，也不想说明我的情况，这份苦楚只能我一个人吃。“爷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坏不了，你别担心我，你听你妈的，自己工作要紧，别老担心我一个老头子，该回去的时候就回去。”

“我心里有谱，你们就别替我操那份心了。”

哪有刚回来就赶人回去的？“小盛，小倩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你俩不会闹矛盾了吧？”

“没有，小倩工作忙，她们领导管得严，走不开，有时间我一定让她回来看你。”

“唉，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你们结婚的那一天了。”

爷爷垂落着脑袋，语气低沉的说道。我独自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两者都不是我能所保证的，一边是生死，一边是别离。“就给你煮了一碗面，打了两个鸡蛋，吃不饱的话，你屋里还有面包，先凑合着吃点。”

老妈端过来冒着热气的挂面。“爸，我扶你回屋里去吧，你的身体坐着不好。”

老妈对爷爷说道，我顿了一下，意识到爷爷的身体已经坏到了不能想象的地步。“我再坐一会。”

爷爷很执拗，浑浊的双眼落在了我身上。“爷爷，你就听我妈的，我吃完饭上你屋里去跟你唠嗑，你回床上躺着吧。”

爷爷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老妈搀扶着她把他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房间门半开着，屋里有些昏暗，散发着一种死寂的味道。心情多了份沉重，几个月前离家的时候，爷爷的身体还不像这般衰弱，眨眼间就进入风烛残年，仿佛随时都会逝去一样。“爷爷的身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等到老妈坐到我身边，我才压低声音问道。“癌症晚期，没敢跟他说，唉，除非做手术，要不然估计都熬不过这一年了。”

老妈低沉着声音，悲声说道。突然的觉得有些发堵，即使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面临的事情，可是当它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还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仍然做不到淡然以对。“如果做了手术呢？把恶性肿瘤切了会怎么样？”

我沉默了半晌后说道。“不说钱和手术成功性，你觉得以你爷爷的这个年纪，他上了手术台上还有可能下来吗？”

我不禁低下了头，沉闷的吃着碗里的面，是啊，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这样的年纪做手术本身就是极大的风险。“我爸去哪了，怎么没看见他？”

“去干活了，最近揽了不少活，得准备给你结婚啊。对了，你那个小学同学，叫什么……赵智猛，他要结婚了。”

“嗯，我知道，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小学同学，他们跟我说了。”

“你呢？你看他们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也结婚？就算现在你们都不结婚，先订婚总可以吧，也算是满足了你爷爷一半的心愿。”

老妈又变相的提到了任倩的事情。“我吃饱了，你把碗刷一下，我去跟爷爷聊天了。”

我放下已经空了的饭碗，以这样的方式来逃避她的问题。……一个小时后，在我和爷爷聊天的时候，爷爷犯了困意，最后终于控制不住的睡了过去，我轻轻的离开，关上了门。老妈现在也没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温馨的家里，突然涌现出来了空旷的孤寂感，我下意识的掏出烟盒，犹豫了一下，然后来到了顶层的天台上。顶层的风更是喧嚣了一些，天色渐渐昏暗，连带着晚风都多了凄凉的味道，如同残烛一样燃烧的太阳慢慢的没有了温暖，好似缺少了爱情的情侣。我点着烟，依靠在北边的一堵围墙上，看着下面排成一列等待着红绿灯的汽车，我有些迷茫，脚下踩着的，眼睛注视的，究竟是人们的需要还是人们的欲望？我想不出来一个答案，或许这根本就没有一个答案，如果这有一个答案的话，任倩也就不会和我提出分手了。“铃铃铃……”手机铃声的响起，让我暂时的放下了这个问题，发现来人是裴依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觉得她吵闹，反而有一种因距离而产生的亲切感。“你回家了吗？”

“到家有一会儿了，你怎么样，新环境还好吗？”

“老师和其他人对我都挺好的，就是有时候会觉得无聊，闲暇下来后不知道做什么。你呢，你准备怎么办，在家乡找一份工作吗？”

裴依问道。“还不知道，如果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就再好不过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裴依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念想？”

“今天我下车站的时候，碰到了以前的小学同学，经过交谈，我才发现，原来他们都要结婚了，有车，有房，反倒是我还一直漂泊着。”

我自嘲的笑了笑。“你是想结婚了吗？”

我沉默着，最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想与不想对现在的我而言似乎都不是一个让我满意的结局。“你怎么把我的事情告诉了孙玉？给我添麻烦还不够，还要再找一个人添麻烦吗？”

“什么叫给你们添麻烦？我就是气不过他把你打的那么重，我不想看见你吃亏。”

裴依对我的态度表示不满，气愤的说道。“再打他一顿又能怎么样？我打他一顿，他打我一顿，小孩子过家家吗？行了，你别管这个事了，也别让孙玉参与，要是有机会报仇的话，我肯定不会手软，现在对我来说找一份工作才是最要紧的。”

似乎是被我这样的说话语气惹怒了，她骂了我一句后，愤怒的挂断了电话，我又重新投入进物质和精神哪一种更重要的这一哲学问题里面。不知不觉的，夜色降临笼罩了大地，整个世界浸入一片被泼墨的画卷里面，可惜的是在这幅画卷里，山高水远不是画卷的内容。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的凉意将我驱逐了下来。老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厨房关着门，只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模样，老爸从爷爷的房间里走出来。“爸。”

“嗯。”

简短的交流以后，我们就分居坐在沙发的两侧，几十年来似乎都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他的话很少，我的话也不算多。似乎是因为这样的氛围太古怪，老爸终于开口说道：“这次什么时候走？”

“挺长一段时间的，想多陪我爷爷几天。”

“你爷爷快生日了，赶不赶得上他的生日？”

经老爸这样一提，我才意识到再有两天就是爷爷的生日了，怪不得他也念叨着要见我一面，我有些惭愧。“赶得上。”

“那就好。赵友军家孩子，智猛托我把结婚请柬给你，十二号他结婚，你看着时间来得及就去，来不及就别去了。”

老爸递给我一张大红的请帖，我陷入一瞬间的恍惚，然后才接了过来。直到这张请帖放在我掌心的时候，我似乎才真正的接受了结婚这一事实，颇多的婚礼情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知道，这不也没几天了。”

我念叨着，计算了一下，过了爷爷生日后的第四天就是他结婚那一天。“你也别等着了，计划着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把小倩带回来，两家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不出我所料的，老爸也提到了任倩，似乎他们都已经认定了任倩一样，甚至我觉得，将来我找其他人作为结婚对象，他们都不会满意。“小倩对结婚这件事情不着急，你不懂他们南方人的想法，他们都是支持晚婚的，不喜欢早早的结婚带孩子。”

“孩子可以交给我们带，或者亲家带也没事，早点结婚才是最重要的。”

“结婚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我只能用这样的话来回应他，随即，老爸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