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伍明一如既往起了个大早。按照昨晚设想的计划，伍明今天早上有重要的事要做。在二楼吃完早餐的伍明瞄了一眼酒店大堂，看到盯梢的人并没有注意他。然后伍明就顺着消防楼梯走到了位于酒店2楼与3楼连接的中间。伍明打开楼梯过道的窗户，一步翻出了窗台。这是位于2楼餐厅屋顶之上的一处大平台。平台上是烟道、风道和空调外机，这里位于酒店的后面。伍明走到了平台边缘，前方就是另一栋大楼的水泥外墙。伍明向下看去，平台的高度距离酒店外面的地面大约有十米。两栋大楼的距离从旁边看去尚远，可是酒店2楼以下的外墙与后面的大楼外墙之间，只有大约半米。伍明用手丈量了一下距离。然后一个翻身，就用手挂住了墙檐，两个脚尖都踩在了酒店的外墙上。挂稳了之后，伍明用一只脚伸向了对面大楼的外墙，用鞋底用力踩住。同时松开紧紧扣住酒店墙檐的一只手，迅速地撑住了对面的外墙。之后手脚并用，以一个变了型的『尤』字型缓缓向下移动。这个动作比伍明想象得要难。靠着『尤』字型虽然能够支撑自己的身体，但是用这个动作向下移动却不容易。伍明用手肘和胳膊用力顶住两边的墙面，时不时还要用『匕』字型停在空中休息。还好墙面是毛面的水泥，巨大的摩擦力让伍明可以支撑在空中。两栋楼的外墙似乎都有些倾斜，越靠近底部就越来越窄。虽然伍明不至于迅速从10米处滑落，可是伍明的肘部与小腿还是由于与墙面的摩擦划得生疼。直到两只脚平稳地触到了地面，伍明才敢放下胳膊。此时的伍明浑身大汗，他抬头看了一下两栋楼中间的一线天，心想：看来是太久不登山的缘故，如今这种高度居然也那么辛苦。伍明打定主意回上海后一定要再找个攀岩馆或健身房定期去一下。这个位置是昨天晚上伍明绕着酒店散步的时候发现的。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旁边的主路。伍明在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给了司机500元钱。他告诉司机：『去海州市』。从山州到海州全程可以走高速，差不多1个小时的车程。伍明在少年宫附近下了车。当司机听说伍明不需要回程，居然给了5张100元的手撕发票。伍明就感觉今天应该是自己的幸运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去了青城山，原本什么都不信的伍明也开始变得迷信了。少年宫正门的不远处是一条商业街，几家卖早餐、文具、玩具、书刊报纸、杂货的店铺已经开始做生意。想必做的也都是学生的生意。伍明站在一家卖冷饮的杂货店前，混在几个带着孩子的家长中间。今天他要在这里等李虎。根据伍明从海州自己的朋友这里得到的消息。李虎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8岁，女儿7岁，李虎最宝贝的就是这对儿女。虽然公司在山州，但是为了儿子和女儿的学习和成长，还是把房子买在了省会海州。暑假期间，李虎的儿子和女儿要参加少年宫的兴趣班，于是李虎每天都会送妻子和孩子来少年宫。将他们送到少年宫后，李虎则开车去山州公司。平时在山州，李虎出行都由司机开车。只有早上送妻子和孩子的时候才无其他人随行。所以要单独见李虎，在海州是最好的选择。和往常一样，李虎在少年宫旁边的商业街旁停了车。刚下车，他就看到了带着一个男孩子的人站在了自己的车前。男人高声对李虎说：『李总，好巧啊。你也送孩子？』此时李虎的妻子和小孩也才下车，就看到了这个带着孩子的男人。妻子问李虎：『是熟人？』李虎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其实吓了一跳，但是还是故作镇定地说：『啊，生意上认识的人。』李虎妻子观察那个男人，他头上戴着鸭舌帽，帽子后面有一束短辫，脸上带着笑容。从第一印象上看，这个人斯斯文文，并不像是社会人士。男人拍拍身边的孩子，说：『你快进去吧，别到处乱跑了。』男孩子就跑进了少年宫。李虎的妻子冲着男人笑了笑，也带着孩子进了少年宫。站在李虎车前的伍明说：『李总，不让我上车谈吗？』李虎，坐上了车，打开了车门锁。伍明就坐上了副驾驶。上了车伍明就说：『李总，你好。见您真不容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伍明。』并向李虎伸出了右手。李虎目视前方，没有看伍明，冷冷地说：『我知道你是谁。』伍明把被晾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故作惊讶地说：『李总知道我啊？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来找你是两件事。第一我是来求饶的，请你放过我和我的家人。』李虎依旧冷淡，说：『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伍明掏出了手机，点亮屏幕，晃了一晃，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表个态。我伍明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李总作对。并且，就像短信里说的，「生意是公司的，家人是自己的」。李总，我和姐姐是双胞胎，我想你也能理解我有多爱我的家人。毕竟你也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伍明把屏幕展示给李虎看，表示自己也没有录音。李虎转过头看了看伍明。他看到伍明侧身坐着，双眼盯着自己的眼睛。李虎说：『知道了，那么第二件事呢？』伍明说：『李总，第二件事情就是，太阳广场我有一个方案，对我们两家都有好处。我想把「科尔」的生意让李总来做。』李虎听了一愣，伍明的话确实让他感到了兴趣，他问：『说下去。』伍明说：『太阳广场这么大的体量规模的综合性购物中心，今后在山城市场上一定也会瓜分走大量客流，周边的商业形态也会改变。李总，虽然你已经占据了山海省大量的老式百货和电器城。但是从城市的发展规律来看，百货公司和电器城已经开始被市场淘汰。这种现象在国内一线城市已经非常明显。如果购物中心开始入驻三线及以下城市，这种变化必定会比大城市更快更明显。李总或许能阻止我们进驻任何一家在山州，或者是海州，甚至是山海省的所有商场。但是我想，李总应该也无力阻止这些购物中心最终取代所有的百货商业模式。』听到伍明停了下来，李虎说：『说下去，具体一点。』伍明接着说道：『我想李总派人和商场签合同，我们「科尔」和李总签合同，然后由李总的公司派人入驻太阳广场。太阳广场在山城是个大项目，市场份额你和我们都不想丢。李总即使迫使我们「科尔」退出了太阳广场的项目，但是太阳广场的这部分市场份额也就和「科尔」无缘，也和李总无缘。』伍明发现李虎的脸色已经有了缓和，就接着说：『所以我其实有一个大胆的长期计划。这次先由李总作为「科尔」的经销商进驻商场。』接着伍明伸出了一根手指，说：『之后如果这种模式走的通，我们可以尝试更多的项目。』伍明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李总可以考虑成立一家新公司，然后和我们「白象科尔」进行整合，变经销为直营，这样以后我们购物中心的新项目也能参考这种模式合作。经销和直营之间的区别无非就是利润上交比例的区别。』伍明把伸出了两根手指的手变成了拳头，说：『这样的话，在山海省，甚至是更大的范围，我们「白象科尔」的生意都会变成你李总的生意。「科尔」直营的利润空间绝对比加盟和代销的利润空间更大。如果李总有诚意的话，这种模式其实是值得探讨的。我这次的提议其实就是想为这种模式做一次尝试，如果做成了那就是我送给李总一份大礼。』伍明收起了手，等着李虎的答复。李虎说：『如果我不答应你的提议呢？』伍明笑了笑，说：『我只是个小兵。而且这个提议是我在非工作场合的个人的提议。和公司没关系。这次如果谈不成，「白象科尔」的总经理陈卫武最多再派别人来和太阳广场签合同。但是李总，就算没人敢去签合同。同样的，销售模式也可以多种多样。毕竟品牌和货都在「白象」和「科尔」手里。』李虎看着伍明，想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这个提议我接受。』伍明说：『那好。那要麻烦李总派人去和山州办事处的托尼总监尽快谈。这次我是和他一起来的山州，现在他人还在山州市。』李虎说：『好，我会安排人去和他谈。如果和他谈不妥，你怎么说？』伍明笑了笑，说：『怎么会谈不妥呢？谈判这事，李总的办法总比我多。』李虎笑了，笑得很大声，说：『呵呵呵，你是叫伍明是吧。别客气，你的办法也不少嘛。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次你找我，结果把我惹毛了。你怎么办？』伍明说：『我想过，但是我觉得李总一定会同意。因为，这种事情只要不傻都能想清楚。更何况我在十多年前见过李总一面，李总绝对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李虎说：『哦，你见过我？』伍明说：『第一届加盟商大会的时候，我在现场做的产品设计特点解说。我记得当时李总问了一个问题，我印象特别深。李总你问的是：「白象」交纳加盟费和保证金之后，还必须要以5折拿货，那么作为加盟商，出货的折扣空间会非常有限。而代销是25扣点，明显稳赚不赔。你们凭什么吸引加盟商加盟。』李虎说：『哦，我记得。那你就是「白象」吴总的人啊？你现在的风格可不太像啊。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伍明说：『怎么回答的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只是一个技术员，这个问题应该不属于我的业务范畴。』伍明觉得应该让李虎赶快去找托尼，于是就说：『李总，托尼在山州不会停留太久，要想谈判还得赶快。这边如果没我的事儿，我就要先走了。我在海州还有一些事要做。』李虎确实也想快些赶到山州，也就让伍明下车。在伍明临下车的时候，他又问了一句：『刚才你送来少年宫的孩子是谁的？』伍明笑了笑，说：『路上捡的，我也不认识。』然后就关上了车门。李虎看着伍明从后视镜里消失，想起了十六年前的加盟大会。当时，自己问完了那个问题后，吴明胜身边有个小技术员回答了自己：『从目前市场上的折扣情况看，确实是没有折扣做不了生意。顾客也习惯了打到骨折才能成交。但是「白象」的目标是做品牌，所以公司会对出货折扣严格控制。而且定价虚高迟早要被市场监管，不出几年，市场监管系统一定会出台商品核价政策。到时候，就不可能胡乱打折了。目前看确实代销更保险。但是从长远看，未来生意模式固定后，在租金、人员、运输三大成本都是可控的情况下，仅仅25%的扣点反而局限了利润空间。』伍明离开少年宫后，就给托尼和夏安打了电话。之后，伍明又打了个电话给吴明胜，告诉吴明胜自己和李虎见了面，并把谈话内容告诉了吴明胜，但是没说自己是怎么见到的李虎。伍明还约了吴明胜周五长谈。打完这几个电话，伍明看着陈卫武的手机号码发了好久。他反复编辑了几条短信，最后只发出去10个字：『在海州。明天下午进公司。』伍明在海州的一家星级宾馆，开了一间带客厅的大床套间。然后又给那个叫『张哥』的号码拨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留下了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伍明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发现腿上的擦伤处嵌了一颗小石子。伍明擦去石头颗粒，血就从伤口里流了出来。伍明没有管伤口那一点点出血，继续洗澡，他感觉温水慢慢地把疲惫从身上冲掉。等伍明洗完澡，裹着毛巾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门铃响了。伍明拉开门，从门缝里看到门外站着一位中年警官。伍明卸下了防盗链，开门让警官进来。警察进了房间关上门，又重新拉上了防盗链。伍明坐回沙发，打招呼喊了声：『张哥。』这位张哥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他把有着一杠两花肩章的警服脱了下来，和帽子一起挂在了衣橱里，微笑着张开双臂欢迎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