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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边城若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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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边城若羌再走,地面上就不平坦了,出现着密密麻麻的土柱,每一个土柱上部长着一蓬草。这土柱似乎也在长着,愈往前走土柱愈高,有点像路过焉耆后的那片石林了。在内地,死一个人要守一堆土的,那土堆就是坟墓。这里一株草守一堆土。这是风的作用,却让人感到恐怖,怀疑那里栖存着从这里经过而倒下的人的灵魂。突然,天地间出现了一片野芦苇,叶子已经有些枯,抽着白的穗,茫茫如五月的麦田,这时我便明白了古人的诗句“ 风吹草低见牛羊”。一定在这样的草中,但这里没有牛,也没有羊,继续走吧,沙丘又起伏了,竟有十多里地是黑色的沙,而在黑沙滩上时不时就出现一座白沙堆,远远看去,原来这里沙分白沙黑沙两种。风吹过来将白的细沙涌成堆,留下的尽是黑的粗沙。沙丘又渐渐没有了,盐碱地上又是野芦苇,野芦苇中开始有了沙柳,沙柳越来越多,形成一大丛一大丛的,橙色、浅红、深红、紫、绿、黄诸色,铺天盖地远去,车子从此进入了五彩花田,天下最美的花园中。开了两个多钟头,这花园仍是繁华,并且有了玉白色的沙梁,沙梁蜿蜒如龙,沙柳就缀在梁坡上,像是铺上了一块一块彩色的毛毡。接着又发觉了发红的山,发蓝的山,太阳强烈,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往上腾,如燃烧了一般。我这时想起了外国人画的那些油画,心想,这地方的阳光和阳光下的山、地、草是才能产生那种艺术效果强烈的油画。若羌终于到了,车队在静静的大街上兜了几个圈子寻找着住宿的地方,等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到达安排食宿?开始我弄不明白。后来苏政委告诉我天太热,司机们为了乘凉赶路,才趁天黑多跑了几百公里。不然,晚一天就赶不到且末了。这时,我才想起,按照正常速度,车子要四天才能到达且末。而司机们加班加点地跑,就是要抢回一天的时间啊!这时,我觉得这些司机真是伟大、可爱。晚饭有些变样了。除了米饭、馍、馕,还有羊肉、鱼汤,我要了馕,泡在汤里吃。阿衣古丽笑我吃的是西安羊肉泡馍。饭后,队长带领司机商量着明日的行车路线和出发时间,阿衣古丽就跑到仅有的一台电话机旁给她在若羌的朋友挂电话。这些朋友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来,大声叫喊着去街上吃宵夜。一群维吾尔姑娘讥讥咋咋,正要头一回外边走,突然,衣尔就喝住了妹妹:“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阿衣古丽知道哥哥担心自己的安全,立刻将我拉到自己身边,大声说:“让他保护我,可以了吧?”

看到我这个小伙子与妹妹一起走,衣尔不再说什么了。我就被阿衣古丽拉着、拽着,加入了这帮维吾尔姑娘的群体,几个人蹦蹦跳跳来到了大街上。说是大街,其实就是穿越街道的一条公路。路旁是歪歪斜斜 的干打垒土坏民房,间或出现一座红砖房子,上面挂了维、汉两种语言文字的标识牌。那一定是邮局或者商店之类的国营单位。我睁开眼睛看着,怎么看这儿也不像个县城。阿衣古丽与这群维吾尔姑娘一起说着维吾尔语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只是看着街道上的阴影,防备那儿会不会窜出一个歹徒,劫这些姑娘的色。“喂,我,我介绍一下……”阿衣古丽觉得冷淡了我,就逐个介绍自己的朋友:这位是县委书记公主、这位是县管委会千金、这位是县武装部长的女儿……”哦,敢情都是当地高干的女儿,看来这阿衣古丽确非凡人,交朋友都是高档次的。“阿丽,”一个高个子姑娘突然喊了阿衣古丽的简称,接着指了我,用汉语问她:“他是你的什么人?”

“我的男朋友!”

阿衣古丽毫无矜持地挺胸回答。“哈哈哈……朋友?”

大个子姑娘突然笑了,接着开玩笑地说:“什么男朋友,我看,他像是你的考考……”大概这玩笑过分些,阿衣古丽听了,一个拳头就朝那姑娘打过去,那姑娘几乎被打了个趔趄。我听不懂,大个子姑娘说的“考考”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疯了一阵,姑娘们又围拢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维吾尔话,大概是商量去哪儿玩吧?争执了一番,最后才统一了思想,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挂了小饭店幌子的红砖房前擂起门来。我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半钟了,这种国营饭馆哪儿还会营业?擂门半天,里面并无声响。姑娘们丧气,不知所措。这时,一个胖姑娘突然说了一句什么,众人突然欢呼,就跟着她的脚步前去。来到一个干打垒的新房面前,胖姑娘来到窗口喊了一声,里面的灯亮了,一个胖胖的维吾尔大嬸开了门,看到胖姑娘,维吾尔大嬸亲热地将她抱在怀里。胖姑娘向大嬸介绍了阿衣古丽、我和那些姑娘,大嬸就将掌心后在胸口,每介绍一个她就点一下头,我这才知道这是维吾尔恭敬客人的礼节。介绍完了,人们就上了一张大床坐下来,大嬸放了一张圆桌子,沏上红茶,众人喝茶的时候,她转身出了屋子,我打量这家的装饰,几乎是毯子的世界:床上铺的是花毯,墙上挂的花毯,毯子上绣了美丽的图案和花边,看来,这是个讲究生活质量的上等人家。我正打量着,大嬸转身回来,端了一个大大的茶盘,盘里盛了葡萄干、水果、馕,还有几张罕见的油饼。姑娘们也不客气,看到这些食物伸手就抓。那位大个子姑娘将几个油饼放到我面前,用汉语说:“解放军巴郎子,这是本地的罗卜淖尔油馕,一般吃不起的,请品尝……”我听了点头致谢,却没敢下手。我听明白了,巴郎子是维吾尔语言小伙子的意思,大个子姑娘与我说汉语,自然是表示了几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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