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唐清平又坐在了陈乌面前，在烧红的铁架上放上了一碗黄酒热了起来。陈乌吐槽道：“你这样热黄酒老烟头看到了绝对把铁架摔你脸上，你这样只会把酒精挥发了。还不如和我一起喝点茶，调养一下生息。”

唐清平赶紧拿起碗，她确实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装着什么物理和化学的尝试，自从高中分科之后这种知识就被她顺着下水道冲走了。“我才不喝茶，苦苦涩涩的一点都不好喝，姐姐的生活应该和酒一样刺激又丰富。”

“不注意身体你也丰富不了几年了，天天画那么浓的妆，皮肤质量会越来越差的。”

唐清平撇撇嘴，一脸的不屑：“那你觉得我和苏淼谁好看？哎算了问你也没用，手机拿过来！”

唐清平趁着陈乌不注意就把她的手机抢了过来，然后对准他的脸解锁了锁屏，迅速找到苏三水的朋友圈。“喂！你干嘛！”

“陈乌伸手去夺，但是被唐清平用被火燎过的酒给挡了回去。“哎哟！咱淼淼儿的朋友圈经营的不错嘛，像模像样的，不像你，二十岁的人了还老是在朋友圈里发疯。”

“啧啧啧，这些地方我还真没去过，这就是阶级不同所看到的不同的风景吧。”

“你说她会不会觉得我这种人很脏很低贱啊？”

唐清平用着平常的语气说出不平的内容，还毫不停歇地继续刷着苏三水的朋友圈，就像是已经承认自己在苏三水面前就是低等的种族，但是又像是不断吸水的海绵，要凭借着自己撑起高楼一样不服输。“苏三水不是那样的人。”

陈乌放弃了从她手里抢回手机的念头，“她虽然肯定受不了什么贫苦的条件，但是也会尊重每一个人。”

唐清平把陈乌的手机在桌子上一拍，正色问道：“我问你，你觉不觉得那些有钱人活得就是比我们好。”

《自由引导人民》之所以感人肺腑令人热血沸腾潸然泪下，就在于明明是和人不同的女神却袒露着胸脯，左手拿着装有刺刀的步枪，右手举着法兰西国旗，带领着工人和市民一起向着腐朽黑暗的封建势力发起进攻。“是。”

陈乌答道。“那你说为什么他们就是能活的比我们精彩？”

“我承认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有的人的一生就像是爽文里的主角一样，天生就有着各种buff的加护，就是可以走到哪笑到哪；有的人的一生就是福贵，日子刚有了点盼头又死了一个人，但是我相信大家的活法都大同小异。虽然我不是有钱人，我不能开着奔驰大G满大街的跑，在酒吧门口停车就有女人摇摇晃晃地爬到我的车上，但是我相信有钱人也有他们自己的苦恼。我认为生的意义就是为了生，所以没有必要一直向上看，一直仰着脖子会得脊椎病的。”

“但是一直低着头也会得脊椎病，但是你要我安于现状我做不到。我就是个庸俗女人，什么也不会，最好就能靠着青春的皮囊多赚点钱，幸运的话傍上一个大款和他结婚，我的人生就那么草率的结束了。”

陈乌不再说什么了，他和唐清平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从来不会聊这些，情啊爱啊分享欲啊都是陈乌一股脑塞给唐清平，唐清平回应的恰到好处刚好钓着他。而分手之后又恨了她那么久，一直把唐清平的形象定义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但是现在，两人的关系平下来了之后，唐清平和他说了她的身世、她的想法，这种信息在陈乌的眼中都是一个人的灵魂，唐清平的形象开始真正的烙印在了陈乌的脑海里。他也第一次开始真正认识到这个人。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和人相处这是陈乌早就认清了的事实，但是这样的面具能让人都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因此让人相处起来很简单。这是精明人的相处，就像是漫画书一样。但是当有人突然把面具摘了，无论是摘下了面具换成了真面目亦或者是换了一张面具，这个人的形象突然之间都会变得立体起来，从一张纸变成了三维的方块。这个时候的人变得麻烦起来，但是陈乌却非常喜欢，就像一个雕塑突然经过了米开朗基罗的手，变得富有精神。唐清平一碗接着一碗地不断往嘴里灌下黄澄澄的酒液，脸上已经泛了红晕。“刚刚苏三水给你发来了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我怎么没有看到？”

陈乌打开手机寻找，但是怎么也没有找到，“你删了？”

唐清平歪头笑了笑。“你有病啊？！什么照片？”

“你猜呀~”唐清平毫不收敛自己的醉态，她今天涂的口红是水光的，陈乌最喜欢这种了，看着非常有吸引力。“什么照片？”

陈乌强忍着心头火。“哎呀？生气啦？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陈乌撂下茶杯想要离开书店，但是却被唐清平一把抓住了手腕拉了回来。唐清平的手腕挂在陈乌的脖子上，穿着过膝黑丝的小腿摩擦着陈乌的裤子。“不许生气，今晚留下来陪我。”

书店里给员工睡的床是很老旧的木板床，别说是两个人了，就是一个人躺下去都吱呀吱呀的响，而今夜的声音就像是快坏了的织布机，飞梭穿过丝绸留下来的也是一阵拖泥带水的声音。半夜，两人挤在一张小的过分的床上，肩膀挤蹭一下都能感觉到对方粘腻的汗。一点火光燃起，后有一缕轻烟。陈乌微微皱眉，这是他最不喜欢的爆珠，闻着有股甜的发酸的味道。唐清平把青葱小臂伸到他脸上，陈乌向她投去好奇的眼光。“拿个水而已。”

收回手臂，唐清平又问道：“闻到了吗？”

“烟？”

“不是，我用的是草莓味的鳄鱼宝宝。”

陈乌翻了一下身，床板以为又是一阵难熬的动作，故而不满地又发出了叫声。“那张照片是苏三水的婚纱照。”

唐清平淡淡的说。“什么？！”

陈乌爬起身，抓起挂在椅子上的衣服就冲出门口。“你他妈真是个疯女人！”

陈乌痛骂道，从未有过的愤怒涌上他的心头，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苏三水为什么会给他发婚纱照，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有一种清晰的感觉告诉他，如果错过了这件事将会有很大的灾难。唐清平也跟着出来了，她就披着一条单薄的被子，被子底下一丝不挂，头发散乱，像极了被抛弃的女人。她在陈乌的背影后面喊道：“你还说你不喜欢她，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陈乌！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说我绿你，你又何尝没有！”

陈乌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回过身来指着唐清平，怒吼道：“滚！”

唐清平从未见过陈乌这么失态的样子，受到惊吓过后是难以言喻的失落，她只好看着陈乌一步步远离。陈乌感觉从脖子开始一路往下蔓延到小腿都有一阵瘙痒，这是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的毛病，一紧张就会出汗，毛孔一张开就会瘙痒难耐。他烦躁地抓着脖子和胸口，直抓到已经出现了红疹子电话那头才传来苏三水倦意十足的声音：“喂？”

“喂，你还没睡吧，你为什么要给我发婚纱照。”

“被你吵醒了。因为觉得好看就发给你了呗。”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穿婚纱！”

苏三水略带不满：“你大半夜的吼什么吼，我就只是一个朋友要结婚了带我们去挑伴娘服，然后我们也就好奇试穿了一下婚纱而已，亏我还只发给了你这么一个男生，连赞叹都没有。”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那张照片被我一个朋友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我……你……你能再发给我一次吗，我很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呵呵。还朋友，朋友能拿起你手机，等我结婚了你再看吧。”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陈乌拿着手机的手慢慢垂落，眼里充斥着愤怒和懊恼。腊月的寒风吹着他还微醺的脑袋，清冷的月光给他铺上了一层白霜，他缓缓地冷静了下来，看了看自己地双手，眼里闪过了意思陌生的神色。他突然发现了自己有多么的失态，不仅在唐清平面前保持最基本的风度，更没有在苏三水面前保持一贯坚持的理智，他在听到苏三水婚纱照被删除的那一瞬间突然任由冲动霸占了他的大脑，他在那一刻只想知道苏三水到底是不是已经要嫁为人妇，但是，就算苏三水要嫁人了，他又有什么资格那么失态，他只是苏三水的一个朋友，只不过他自诩为是苏三水最好的朋友，朋友有什么资格因为朋友要结婚那么失态。吃醋也是要有资格的啊。“你在做什么啊，你凭什么这样做啊……”陈乌喃喃自语道。陈乌突然想到一个已经很久没有再记起来的名字：林妍。“是否当时她也在疑惑我和苏三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我能和她一起去海边，一起夜不归宿，一起做很多事而且都不和她做，这是不是会让她伤心难过，她肯定会的啊，你在做什么啊陈乌，你是白痴吗？”

“你写了那么多爱情故事，你还凭借着你写出来的爱情故事成为了新人榜首，但是你连自己的爱情都处理不好，怪不得你的书成绩不好，怪不得你的书只能和垃圾放在一起。”

“你还有没有心啊陈乌。”

他抱住因为饮酒过多而胀痛的脑袋，蹲在地上，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起来，这让他的幻想骤然破灭，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