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久司身体微动，但是眼角的一个倩影，已经走了过去。　　山崎护士俯下身，嘴唇贴在老人的口中，随着一阵吸气声，她起身，将一团浑浊的液体，吐在旁边空着的饭盒里。　　连续反复几次，老人终于能说出话了。　　“咳咳咳！咳咳！又麻烦你了，山崎小姑娘。等我老伴来了，一定给你小费。”

老人逃过一劫，声音还有些虚弱。　　“嗯，我等着。哟，小子，挺有心的。”

山崎护士轻笑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在嘴唇上轻擦。　　“井上奶奶，我和这家伙先出去一下，马上回来。您先自己呆一会，有情况就拉一下枕头旁边的绳子，好吗？”

“咳咳，好，慢点，小心走。我老伴说过，要注意安全。”

“嗯，会的。”

山崎护士回应完，拽着佐藤久司，离开了这个病房。　　走在刚才经过的走廊，窗外是阴沉的雨天，院子里的榉树随风摇曳，瘦弱的枝干，像是要随时折断一样。　　哗啦啦！　　“咕噜咕噜，噗！”

洗手间，山崎护士饮一口自来水，在嘴里咣当几下，吐在了洗手池中。　　然后双手捧水，一下子扑在脸上，额头的发丝，因为湿润黏在脸上。　　她抬头，用毛巾随意擦几下，将自己的新面孔，重新面对佐藤久司。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我非常恶心，然后想离我远远的。”

“完全没有。”

“是吗？我可不信，想你这样的年纪，先是看到我脸上这道疤，现在又看到我这副样子，一定恶心坏了吧。不过，还是谢谢你刚才的假话。”

“真没有。在我心中，你已经比我学校的大多数女生都漂亮了。”

山崎护士展颜一笑，“虽然知道是假话，但我还是很开心。”

“不假。”

“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老人上年纪了，不相信井上桑出意外的消息，所以就认为他还活在世上，只是外出旅游了。”

“所以我们要瞒着她？”

“对。”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伸到他面前，“抽吗？”

佐藤久司摆摆手，“我不会抽。”

“想学……呸！刚才那话你就当没听见，吸烟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我没有想过学。”

“是吗？女朋友不让？”

她脸上露出八卦的神色。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有女友。”

佐藤久司没有透露过任何关于自己私生活的信息。　　“呵！有这张脸，还在东京高等学府上学，你要是说自己没有女朋友，那就相当于你看见我这张脸不害怕一样。”

山崎护士走到洗手间的窗户边，掏出打火机，准备开始吞吐云烟。　　佐藤久司想了想，上前两步，一下就夺过了打火机。　　山崎护士呆楞了一瞬，烟还叼在嘴上　　“给我。”

她抬起手，去够打火机。　　但是，因为身高，怎么够也够不到。　　“为了多活几年，山崎桑还是戒一下吧。”

佐藤久司把打火机高高举起。　　“你管我？！我爱活几年。就活几年。“她气愤道。　　“那可不行，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活下去的本能，懂得趋利避害。”

“你说我不是人？！”

“不，我是让你不要违背自己的本能，就像人必须要吃饭，你不能抽烟。”

“欸？你个小毛孩，还敢给我讲大道理？！快给我！”

“就不给。至于我小不小，山崎桑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呀呵，敢调戏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脸颊通红，事到如今，她的火气也被佐藤久司挑起来了。　　山崎护士手向上够，佐藤久司一边把手抬高，一边往后退。　　结果，两人都忘记了，这里是狭窄的洗手间。　　砰！　　佐藤久司脚踩到拖把，倒在地上，但刚才扒住了门把手，缓冲了一下，没有受伤。　　山崎护士也被他的栽倒猝不及防，身子下意识往前倾，两只手撑住墙壁，没有倒下去。　　空间很窄，两人面面相觑，眸子相互注视，呼出的气体交融在一起。　　“喂，我说，把打火机给我！”

山崎护士语气有些加重，脸颊上的红晕没有消退，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佐藤久司看她的眼睛，犹豫着说，“山崎桑，你……眼睛红了。”

“嘶溜！没有！”

“……“　　气氛有些不对，他立马从旁边的缝隙钻出去，站起来，把手上的打火机递出去。　　“那个……刚才不小心……”　　“……”　　山崎护士一句话也没说，接过打火机，盯着掌心看了几秒，把打火机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离开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打火机放在角落里，是个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　　跟上去，佐藤久司对她说：“我不会再抢了，没必要藏起来。”

刚才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实在是不敢再干了。　　这次是运气好，下次要是一个不小心，碰到哪不该碰的，水永叶音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抽了。”

“嗯？”

“嗯，不抽了。”

走到窗户边，她伸出手抹一下窗台，抬起手一看，干净如初，一点灰也没有。　　“今天不会了，未来也不会了。”

“……”　　佐藤久司诧异地看着她，想继续再问些什么，但已经到了病房，还是没有说出口。　　推开门，房间还是离开那副模样，只是多了一个人。　　“茜，怎么样？”

“任务完成！”

神代茜兴奋地点点头。　　“什么任务？你们再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

山崎护士看着他们打了一段时间哑谜。　　“你去。“他说。　　“好！”

在山崎护士的视线中，女孩走到病床旁边，掏出一个粉红色的只能手机。　　只见女孩在手机上鼓捣几下，把手机屏幕对着老人，然后轻呼一声，说道：　　“井上奶奶，您看，美丽的鲜花。”

老人轻轻挪动头颅，看过来。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定格的是一朵粉红色牵牛花，花瓣上沾着一滴雨水，压得有些直不起腰。　　但还是倔强地生长着，不屈于自然的伟力。　　“很抱歉，井口奶奶。外面的雨太大了，好多花被冲倒了，只找到了这一朵。”

“……”　　“您说什么？”

神代茜似乎听到了声音，但是很微弱。　　“靠近……一点。”

神代茜侧着脸，将耳朵微微靠近。　　“谢谢你，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