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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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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寺内,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觅食,房门忽然打开惊得它们四散而飞。石铁公提着一支扫帚开始清理院内的积雪。不多时,方圆方丈也走出房门。

“石公何故剃度?莫非要遁入空门?”

方圆见到石铁公的扮相打趣道。“贫僧倒是愿意收石公为徒,不过不知石公肯否认六二作师兄。”

“呸,让我认乳臭未干的小童作师兄,亏你说出口。再说倘若大腹不能盛酒,不如直接一刀结果老夫算了。”

石铁公摸摸自己的光头。“近日脱发愈发严重,索性剃光免去烦恼。”

“我才不稀罕你这般的师弟,又老又丑,满身酒气,身手差劲,整日只会摆弄一堆破铜烂铁…”夜里开门的小和尚打着哈欠走进院子,嘴上滔滔不绝,聒噪得厉害。石铁公被他数落一顿反倒开怀大笑。

“六二休得无礼。”

方圆朝石铁公一阵打量。“石公面色亦不佳,贫僧备几副通经活络的草药,石公回平方郡需仔细调理,不可过度劳顿。”

“方老头莫不是在下逐客令?七三教被我闹得鸡飞狗跳,此时一定派人四处寻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不如留此休养生息,待头发茂密再走不迟。”

石铁公抻起懒腰一副慵懒之态。

“随你,只怕石公过不惯寺里的清静日子,几日便吵嚷着要离开。”

方圆也扫起雪。

一场爆炸让七三教地动山摇,不过万幸没有天塌地陷。教主忽悠和宾利此时已下入地牢。

“属下无能!少主恐遭歹人迫害。”

说罢忽然狱长跪倒,抽出腰间短刀插向腹部。

汪季新双手牢牢拉住忽然举刀之手。“此事只怪歹人奸诈,少主舍身救狱长,乃真英雄真豪杰。”

忽悠冷眼瞪向汪季新。“你不是应该押在牢中,怎立于此?”

汪季新略显尴尬,还不忘大肆吹嘘一番。“属下假意引路,施请君入瓮之计,助狱长治服歹人。怎料卷毛崽子突发暗器,属下遭其报复,所幸伤无大碍,教主切莫惦念。”

“将他押回大牢。”

忽教主斜眼打量汪季新的伤势,吩咐手下将他拖走。

“快下尸坑找寻律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宾利听不得汪季新废话,反客为主发号施令。

七三教徒展开搜索。爆炸引燃了尸坑内的沼气,骸骨被炸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烧焦的难闻气味儿。临近尸坑另一端入口处,七三教徒挖出一颗硕大的肉球,球的最外层尽是骨渣和肉泥,剥掉后才辨出原来这颗球由数十头尸兵簇拥而成。这些尸兵全部面向球心,紧紧裹住。七三教徒吃力剥开外层已经死掉的尸兵,内层的尸兵尚有三两个奄奄一息,一经触碰,发出呻  吟。在球体的最深处,七三教徒挖到了外表毫发无伤不过已无鼻息的忽律。忽然狱长扑到跟前,一阵捶打又一阵按捏。终于,忽律猛然坐起大口喘起粗气。

“卷毛崽子!”

忽律咬牙切齿。“欺吾太甚!速速备马,即便追至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千刀万剐。”

“使不得,中原人有句谚语‘丈夫报仇,十年未晚。’律儿劫后余生,当好生休养。”

忽然极力劝阻。

“卷毛崽子如今可是东丽城的副将军。“宾利扶起坐在地上的忽律。

“可是中原战神守护之城?”

忽律眼睛一亮。“首战便从东丽开始!”

王虓回到东丽城,城内一片死寂,城正中宽阔的安烈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一条瘸腿的野狗踉跄经过,引得王虓侧目,想不到狭窄阴暗的侧街上竟是另番景象,大大小小的花圈簇拥至街道尽头,王虓侧身缓行,直到一家院门大敞他才驻足,这家门前整齐摆放五枚花圈。院内两名小童追逐玩耍,口中不住欢呼。

“吃肉喽,吃肉喽!”

而忙于炊事的妇人们却无欢颜。

“年轻人,别站在门外,进来坐。”

一名驼背老叟声音沙哑。

王虓踟蹰片刻走进院子。

“闻到肉香了吧。”

老叟挑眉望向王虓。“宾城上等羔羊肉。你小子口福,不嫌弃的话陪老朽喝几盏。”

盛情难却,王虓遂落座。不多时满满一盆香气扑鼻的羊肉摆上桌,两名小童早已急不可耐,口水都滴在桌上。宾城羔羊肉果然名不虚传,软嫩香滑,入口即化。饥肠辘辘的王虓大口朵颐,全未注意到席间的几位妇人一直在默默喝汤。酒过三巡,老叟打开话匣,粗糙的大手一把拉住王虓。

“你同我家老五年纪相仿。我有五个儿子,五个!”

老叟张开手,在王虓面前挥舞,脸上写满骄傲。“他们都是所向睥睨的东丽勇士。”

老叟突然攥拳,眼中噙泪。

“可如今……”老叟哽咽了。

“爹,甭说了。保重身体。”

一旁的妇人起身搀扶。

“五个大活人就换回一盆羊肉!“老叟悲痛至极,将空杯摔到地上。

王虓已猜到老人的五个儿子已然牺牲,可未料到桌上的羊肉竟是稿赏,他忽然觉得口中的羊肉不再可口,甚至泛起一股浓浓的腥味。王虓想要吐掉,可坐在对面的妇人似乎看出他的意图,正怒目相视,王虓只好强吞,随后举杯一饮而尽,仿佛慢点都会忍不住吐出。

“爷爷,等我长大了也要像爹和大伯一样给爷爷赚肉吃。”

“啪!”

妇人扇了小童一记耳光。“胡说八道。”

小童丢下筷子,嚎啕大哭。

“童言无忌。”

老叟搂过小童。“爷爷等着,到时与你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老叟露出慈祥的笑容,可老泪已成行。席间妇人无不呜咽。

离开院子,王虓如释重负,这眼前摆满花圈的街道才配得上叫安烈大街。走出几步他又回头望向屋檐,童宅。

东丽皇宫内正在设宴庆功。

“守城之战全仗雪城主神威,我军大胜,名声大噪,想必未来数载无人再敢犯境。”

宴上一臣谄媚道。

“岂止如此,臣以为我军需乘胜追击,在雪城主的率领下攻城拔寨。”

另一臣附和道。

“言之有理,依在下所见,当率先攻下香之坊。雪城主宅心仁厚,摒弃东丽城与香之坊之积怨,为了让两城百姓安居乐业,努力与纪老贼交好,谋求共同发展,可他却利用雪城主希望救赎旧主遗孤之夙愿,一而再再而三破坏和平,真是罪大恶极。”

雷诺阿谀奉承之功力令东丽诸公五体投地。

“雷堂主所言极是,俺与纪老贼是该做个了断了。”

雪铁龙十分受用雷诺之言。“许晶晶逃不出俺的五指山。”

雪铁龙攥紧拳头。

“讨伐纪老贼还需仰仗众爱卿。”

雪铁龙大笑之余向怀中女子的脸上猛亲一口。女子娇爹,挣脱怀抱跑开了。雪铁龙笑得更加放肆。

“今夜众爱卿一醉方休!”

雪铁龙提起一大坛宾酒仰头痛饮,可刚入口即喷出来,他将酒坛摔到地上。

“恁地淡得像口白水,上几坛带劲儿的,把俺珍藏的火烧云抬上来!”

火烧云是东丽城自产烈酒,以辛辣著称,常人难以下咽,只在民风彪悍的东丽城内颇受欢迎。放眼中原广受青睐的还是宾城的宾酒和平方郡的公主泪。传闻宾酒是跟随宾氏兄弟一起落难宾城的东丽百姓在火烧云的基础上改良而成。宾城粮食和水质都十分优良,改良后的宾酒口感绵柔也更符合大众口味。

听闻雪铁龙的号令,殿下众臣面露难色。不多时五大坛火烧云被抬入皇宫。酒坛火红铮亮,上面描有金黄色的火焰花纹,精美异常。东丽城连年战争,城内破败不堪,这精美的酒坛于城中显得格格不入。

雪铁龙凭生两大爱好,一个是女人,另外一个便是美酒。

“俺这几坛可不是普通的火烧云,而是万里火烧云。这可是俺网罗各地酿酒大师,按他们的要求打造酿酒设备,令他们反复试炼,最终经过数十遍烧制提纯而成。一坛抵得上十坛。”

说罢雪铁龙缓步走下大殿,举起一坛亲自将案上的两排十几只海碗斟满。万里火烧云酒体微红清澈,酒香扑鼻,闻上一口都令人泛起醉意。雪铁龙举起一碗一饮而尽,随后张开血盆大口猛吐一口气,酒气混合口中多种食物残渣散发出难闻的味道,令临近的大臣犯呕。

千杯不醉的雪铁龙脸上竟泛起红晕。“好酒,真他娘够劲儿!众爱卿愣着做甚,都来尝尝。”

“雪城主的酒量与气概相齐,盖世无双,今日得见,在下佩服。”

雷诺拱手。“抱憾在下有恙在身,服药忌酒。还望雪城主海涵。”

火烧云已是举世闻名的烈酒,再观雪铁龙饮下万里火烧云之态,哪个还敢轻举安动。宫内众人面面相觑。

“堂堂江北帮的堂主,把盏尚且婆妈,难成气候!“雪铁龙指着雷诺鼻子骂道,他的舌头好像醉倒在口中,吐字含糊不清。

雷诺被羞得面红耳赤,也不敢造次,只能点头称是。

“东丽男儿一不怕死,二不躲酒,三岁小儿亦是来者不拒,今日俺便叫你见识见识。”

雪铁龙举起一碗万里火烧云递予先前犯呕的大臣。 “尹爱卿切莫丢了东丽颜面。”

尹姓大臣颤颤巍巍接过酒,举到嘴边忽然停住。“雪城主,微臣脚患痛痹,每每饮酒疼痛难忍。”

“哦?有此事?哪只脚?”

雪铁龙关切问道。

“右...啊不,左脚。”

“不打紧,今日俺替爱卿根除顽疾,来人。”

雪铁龙高呼。“把尹卿的左脚砍掉,不,还是砍掉双脚算了,以绝后患,恁地便不再犯痛!”

“城主饶命。”

尹姓大臣跪地求饶,雪铁龙不为所动。

两名武士托起吓得瘫软的尹姓大臣,另一名武士抡起大斧,活生生将他的双脚砍掉。抡斧武士抹掉溅在脸上的鲜血,捏开吃痛昏死的尹姓大臣的嘴,一股脑将一碗万里火烧云灌入其中。雷诺走南闯北,见此情景,亦脸色惨白。

“甚好,抬下尹卿,安排御医,不可闪失。”

雪铁龙豹眼圆睁,环视殿下,像百兽之王迎接挑战。“今日乃庆功宴,众卿当把酒言欢,莫扫雅兴。”

见众人沉默,雪铁龙复大笑。 “饮下案上美酒者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殿下大臣争先举酒,有人试探性抿了一口就辣得呲牙吐舌,有人捏着鼻子仰头掫下,有人刚饮下复吐出来,丑态百出。雪铁龙坐在宝座上笑得前仰后合。夏利作为大将军自然不能落后,一口万里火烧云咽下如火球进了喉咙,穿过肠子,落入肚中,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这万里火烧云好似铁水,烫得他五脏六腑都沸腾了。夏利一连惯了三碗白水降温,故作镇定,可额头冒出一排汗珠子。

雪铁龙吩咐下人抬上两大箱金银珠宝。“分予诸位爱卿。“

这些都是东丽境内的草寇土匪献上的贡品。雪铁龙执政秉持攘外原则,对于境内匪患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土匪们占山为王,逐渐形成多股势力、几方势力再征战吞并,最终形成四方割据之势。这四方势力占据了东丽境内的四座名山,分别是位于东丽城西与香之坊交界的乐安山,城南的凤凰山,城东相邻的松峰山和帽儿山。这其中唯独乐安山未向雪铁龙敬供,另外三家山寨每年要向雪铁龙供奉大量金银珠宝以求不被讨伐,这些财宝都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掠夺而来。苦了三地百姓,既要忍受地方官员压榨,又要遣受山匪洗劫,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与此三地相反,乐安山寨在佟铁牛的统领下广行仁义之举,劫富济贫,深受百姓拥护,乐安县令高锐忌惮民情激愤,未敢实施征讨。

殿下大臣受赏后纷纷扣头拜谢,唯独夏利不肯领赏。

“夏爱卿对赏赐不满意?”

雪铁龙挑眉。

夏利憋了半晌才鼓起勇气。“金银珠宝俺不稀罕,俺只想要……那漂亮娘们。”

“你只惦记俺那美艳岳母?”

雪铁龙放声大笑,大手一挥。“罢了,今日俺便成全你。来人,把富美人儿带上来。”

众臣哄堂大笑。

“谁敢动我伯母!”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回头望向殿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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