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盛夏，整个北方被烈日炙烤，早晚没有一丝凉意，早上刚上班的公社主任高大海还没坐下，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群孩子嘈杂的喧闹声：上河村长李二狗，仗势欺人横着走；整东家、治西家，运动斗争第一名；既要贪、又想占，好事一件都不干；上河百姓要发展，惩治二狗头一件。连着好几天这帮孩子天天大清早在门口闹腾，这老李干什么吃的？高大海快步从二楼来到门卫室。老李、老李。高大海冲着门卫室吆喝着。高主任，我在这？李有粮手里拿着几张纸从外边跑过来。高主任，你看看，这是我在外边墙上撕下来，应该是大清早不知道谁贴上去的。老李说着把手里邹邹巴巴的几张纸递给高大海。哪里来的野孩子，天天在门口嚷嚷，像什么样子。高大海接过那几张纸只扫了一眼就立在了原地。李二狗光着膀子正在家闷闷不乐的喝着酒，心里正琢磨着疤脸他们几天都不见来，狗日的，让他想办法给老子出气，结果躲着不见人，看老子改天怎么收拾他，李二狗在心里暗骂道。李主任在家吗？一位中年男子声音传入屋内。谁呀，这不是王秘书吗，有什么事情吗？看清来人后李二狗慌忙准备迎王秘书进屋。公社高主任让你赶紧去一趟，你别耽搁了，这就赶紧来。男子说罢骑上自行车已经走开。这高主任中午不休息让我过去干什么，火急火燎的，顾不上多想李二狗冲屋内喊道：秀芳，把我那件衬衣拿出来，我去趟公社。中午去公社干什么？叫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穿好衣服之后李二狗推出自行车赶紧向公社方向骑去。从村里到公社也就二三里地，一袋烟的工夫李二狗已经出现在高大海办公室内。天热赶的急，李二狗全身上下已经湿透，衬衣就像狗皮膏药般贴在他身上，高大海没有让座，递给他一张纸，满脸怒气的让他好好看看。纸上写的是二狗担任村主任期间倒卖烟煤炭牟利、克扣知青口粮、少算工分、私自关押殴打何小妹男人李梁国致死和私藏枪支的事情。看过之后李二狗已经汗如雨下，内心犹如跌入冰窖般刺骨寒冷。好你个李二狗，你看看都在上河村干过什么好事，谁给你的胆子和权力让你干的这些事情？高大海已经愤怒到极点，以前因为贫下中农出身他推荐李二狗当村主任，没想到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么多、恶劣的事情，他不禁对当初自己草率的决定感到后悔。高主任，你不要听信这些谣言，我……。是不是谣言调查便知，据我了解这几年上河村在你的领导下，搞的天怒人怨、乌烟瘴气，再由着你这样乱搞下去，我这个公社主任也不要当了。高大海生气的拍打着桌子。高主任，你要相信我……。滚……，高大海已不想再听他的辩解怒骂道。李二狗那天从公社回来就一病不起，夜里张秀芳还听见李二狗嘴里叫喊着“不要过来”，她知道一切该解脱了。没几日县乡联合调查组会同公安人员开着几辆小车来到村里，领头的是云阳县副县长李东，40岁左右的年纪，白衬衣、黑长裤，一头寸发显得精神十足。身后跟着男男女女工作几名工作人员和几名公安同志，没有过多停留直奔村部而去。由于事先没有通知，村里人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领导，不明就里的跟在后面向村部走去，不一会村部门口乌泱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社员。正在村委会拨弄着算盘的会计张富对忽然到访的领导感到诧异，一行人简单介绍过后，便开始投入工作。江哥，江哥，调查组来咱们村了，听说是调查李二狗。吴大宝刚从村部回来兴奋的说道。来的够快，看来咱们的“宣传”起作用了。大宝你去把其他人叫回来，有事情商量。众人到齐之后江伟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交代几件事情：建军，你下午给邻村那些孩子说下，不用再去公社了，答应他们的东西一并买了带去。国强和建国，你们抓紧时间去找下疤脸他们几个，上次怎么给我们说的这次原样说给调查组，否则……。江哥，我们知道，没想到上次值夜你没送他们去派出所是对的，要不然有些事情我们都不可能知道。静怡和罗曼你们去下何小妹家里，让她抓住这次机会向调查组反映她男人的事情，她胆小，担心二狗报复，不一定敢说。大宝上次是你找的大队原会计苏峰，一会你再跑一趟苏会计家，最好是能把原来他留存的账本交给调查组。高平你也一样，上次你找的那几户再去一趟，让他们不要怕，讲清楚事情原委就行。亚楠和丽丽你们抽空去下村部，看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安排完所有事情之后，众人陆续出门，江伟一人在家等消息。调查组开始分头行动起来，先是对李二狗居家监视，一部分人在村部接访、另外几人开始挨家挨户了解情况。江伟回忆着发生的这一切，李二狗担任上河村主任以来，作恶实在太多，如果只是克扣他们知青的口粮倒也无所谓，可自己带领知青几人开始试点土地承包，他是和李二狗商量过的，就因为看着他们承包后收入增加，几次三番变着法的增加上缴粮食数量，没同意才被李二狗暗地里向上举报导致江伟差点回不来，这新仇旧账无论如何都要和他算清楚。何小妹，现在就你男人李梁国死亡一事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向你了解，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一男一女两名工作人员在何小妹家里就座后开始询问。对面就坐的何小妹有些局促不安，面对这种正式场合既紧张又夹杂着几分激动，一年多以来内心无处诉说的怨恨和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化作泪水。何小妹，你放心，我们这次就是要彻底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相信政府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与何小妹年龄相仿的那名女子安慰道。心情稍微平复之后，何小妹向二人娓娓道来：去年刚刚上冻之时，李二狗安排我男人去县煤炭供销处拉村上冬季发给社员的烟煤，往年都是其他人去，今年不知为何让我男人独自去拉，因为也算工分，所以那天中午我男人就出发去了县城。直到天黑尽还不见我男人回来，因为有孩子需要照顾，我就只能在家等着，可谁知道....。说到这里何小妹忍不住抽泣起来，抬头的瞬间眼神中充满愤怒。晚上李二狗通知我说，我男人在回来的路上倒卖烟煤被公社抓住，人赃俱获，现被公社民兵押送回村里，正关押在牛棚里。李科长、王干事，我男人冤呀，求你们一定要给我男人讨回公道。何小妹突然哭着起身就要跪下。王红赶紧拉住她，顺势坐在旁边宽慰道：何姐，你别这样，咱们都是女人，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你要相信政府、相信我们。她轻拍着何小妹的肩膀眼眶也早已湿润，此刻她不仅仅是一名调查干事，还是一名女性，对于何小妹的遭遇她感同身受。发觉有些失态的何小妹感激的看着王红，忍着悲伤继续说道：我男人告诉我回家的路上有两个不认识的人硬要买烟煤，即使他一再强调这是集体财产，他不能也不敢私卖，但最终架不住那两人的软磨硬泡，卖了他们半袋烟煤，也收了钱，打算回来上交集体，结果刚收完钱就被路边窜出的民兵抓住，那两人也改口是我男人高价卖给他们的烟煤。之后我男人一直被关押在牛棚里，直到5天后李二狗告诉我男人畏罪自杀，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已经肿的看不出人样，冬天还穿着单薄的毛衣，满身都是伤痕，当时已经没了气息……。啪，无法无天、草菅人命，这和以前的土匪恶霸有什么区别。李明不由得拍案而起。何小妹同志，这件事情当时为什么不给公社反映？王干事，为这事我去过公社很多次，找过李二狗当面对质，但都说是我男人心理承受能力差，一时想不开……。何小妹当时的境遇想必王红可以体会，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村妇女，家中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需要照看，怎么可能长久的耗下去，都不知道她忍受了多少苦楚才能撑到现在。经过调查组几天扎实的走访，这个曾经在上河村横行无忌的李二狗最终在全体社员的唾骂声中被带走，上车时有人看见李二狗的裤子湿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