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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水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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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礼拜天,又是一个好天气。蓝改香收拾齐整后,对正在灶房里择菜的母亲说:“妈,晌午吃饭不用等我了,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买衣裳,晌午就在集上吃。”

母亲头也不抬地说:“集上人多,早去早回。”

蓝改香挎着斜包便去公交车站了,她没有注意到在车站等车的人,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向他打招呼:“改香,你也准备上集去?”

蓝改香抬头一看,原来是已经退休的章涣文老师,便带着歉意连忙说:“章老师,不好意思,光顾着走路了,没看到老师,不好意思啊!我也准备上集去。”

章老师看着她呵呵直笑,蓝改香突然感到有些尴尬。要是平时的话,她肯定会和章老师一起坐车上集,可今天她也不完全是为了上集。她知道,那个熟悉的背影肯定在集上的公交车站那里等着她,这要是让章老师看到的话,那就更不好意思了。于是,她急中生智,就对章老师说:“老师,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忘了封炉子,我回去一下。”

章老师笑着说:“赶紧回去看一下炉子,把炉子封好,省得把壶里的水熬干了。”

正说着,公交车已经过来了,章老师和蓝改香点了点头,就上车了。蓝改香假装着往回走,可当公交车走远后,她又回到了公交车站,不慌不忙地等着下一趟公交车。等车的时候,她不由想起了可敬的章老师。章老师是草芦小学最有名的民办教师,主要教历史,有时也会教语文。章老师上课时有个特点,那就是从来不拿课本,可一旦讲起课来却滔滔不绝,讲过的知识点学生们都能复述一遍。那时,蓝改香正上小学五年级,历史老师便是章老师。有一天,在课堂上,章老师用着标准的关中方言对同学们说:“同学们,咱们马上要讲‘烽火戏诸侯’了,等过几天后,天晴的时候,我把同学们带到操场那个高坡上,就在那个坡坡儿上给大家讲。”

当时,蓝改香不理解为啥讲课还要到那个高坡上去。几天后,天气放晴,万里无云,章老师把同学们带到了操场那个高坡上。这时,章老师指着东边那座清晰可见的山,问同学们:“谁知道这座山叫个啥?”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喊道:“这叫临潼山、骊山、大山、青山……”章老师笑了笑,说:“同学们说得好,这座山叫做骊山,也叫临潼山,谁知道这里发生过哪些大事情?”

班里最调皮捣蛋的那个男孩说:“章老师,我知道,我爸给我说过,东北的张学良和咱蒲城的杨虎城发动了‘西安事变’,在山上把蒋介石逮住了,差点就枪毙了。我和我爸上去过,那里还有‘捉蒋亭’呢!”

章老师点点头说:“说得对!就在1936年12月12号,咱这里爆发了‘西安事变’,大家要记住这个时间。”

接着,章老师又说:“今天,我给大家讲的是‘烽火戏诸侯’。这个历史事件发生在公元前771年,距今已经有两千七百多年了。当时,西周最后一个王是周幽王,大家注意,商朝和周朝没有‘皇帝’,只有王,到了秦始皇的时候才有了‘皇帝’的说法。周幽王有个妃子叫褒姒,幽王非常喜欢她,可她从来不笑。后来,有个大臣给幽王献了一计,让幽王在骊山上点燃烽火台的烽火,这样一来,各地的诸侯王看到烽火后,以为周幽王有危险,于是就带领兵马前来相救。可过来一看,竟然是幽王为了让褒姒开口一笑才点的烽火,根本没有危险。后来,周幽王又点了几次烽火,可诸侯王不再上当了。终于,有一次,一个少数民族攻破了周朝的都城,最后把幽王杀害了。这就是‘烽火戏诸侯’的大概过程,等你们以后上了初中,老师还会给你们仔细讲的。”

从那以后,蓝改香牢牢记住了这个历史故事。有一年的农历六月十三,蓝改香和奶奶去骊山朝拜骊山老母时,在上山的路上,她还把“烽火戏诸侯”这个故事讲给了奶奶听。当时,奶奶直夸她懂得多,还会讲故事。只可惜,自从初中毕业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人讲过这个故事了。最令她想不通的是,那么有文化的章老师为啥一辈子都没有结婚?蓝改香正在想着章老师的事时,公交车缓缓地停在了车站,她走上公交车,坐在了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位子上。十分钟后,她走下公交车。不出所料,齐向红已经站在了车门口。蓝改香看到,齐向红今天收拾得十分精神,头上打着摩丝,脑门儿上的头发一条条的,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上身穿的是最近流行的黑色皮夹克,下身是灰色的条绒裤子,一双崭新的皮鞋发着黑光。可蓝改香知道,那双皮鞋并不是真皮做的,因而她不由在心里笑了起来。和上次一样,蓝改香和齐向红走向了市场北边的那条小路。这次,蓝改香已经不觉得有什么拘束了,旁边这个河南小伙子已经不再那么陌生了。走了一会儿后,蓝改香问齐向红:“你这鞋不超过三十块钱吧!”

齐向红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笑容说:“你猜得真对,二十五块钱。”

“你还不知道吧!这鞋不是真皮做的,人造皮。”

“卖鞋的人给我说就是真皮的!”

说完,齐向红看了蓝改香一眼,两个人再次四目相顾,然后又各自低下了头。很快,蓝改香就和齐向红走进了蜂窝煤厂的大门,两个工人正在卖力地干着活,似乎并不在意他们的出进。走进屋里后,蓝改香随意地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齐向红给她倒着开水。炉子上的铝制水壶“吧嗒吧嗒”地响着,屋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很明显,齐向红早上洗了头,他头上打的摩丝就是最好的证明。蓝改香端着水杯,和齐向红聊着天。过了一会儿,蓝改香想上厕所,齐向红就把她领到了后院一间不大的半封闭式厕所旁,然后回到了前院。这是一座在农村很常见的旱厕,走进去后,蓝改香惊奇地发现,厕所里一尘不染,没有一点味道,就连坑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靠墙处放着一个不大的凳子,上面放着一卷洁白的手纸。可以说,这么干净的厕所在渭河两岸都找不出几个。蓝改香上完厕所,回到屋里后,齐向红早已准备好了半盆洗手水,崭新的粉色塑料脸盆里冒着缕缕热气,脸盆架子上放着一条淡红色的新毛巾。蓝改香洗完手后,坐在了椅子上。此刻,她的心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又聊了一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齐向红带着蓝改香去了上次说的那家饭馆,去吃正宗的水煮鱼。刚到门口,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立马出来招呼他们,用着很好听的四川话说:“贵客里面请,炒菜、米饭、水煮鱼、抄手、担担面,啥子都有。”

在四川人的热情招呼声中,蓝改香和齐向红走进了饭馆。饭馆虽然不大,但特别的干净,头顶上的白色灯管发着暖白色的灯光,照在铺着玻璃的桌面上,玻璃的反光向四周反射着,显得餐馆里面更加明亮了。他们刚坐下,老板就拿来一张菜单。齐向红看了一眼蓝改香,然后说:“一份水煮鱼,两碗米饭。”

点过水煮鱼后,蓝改香轻声对齐向红说:“你看,人家四川人多会做生意,老远就招呼人,餐馆里收拾得多干净呀!做生意就要这样,啥时候都要笑脸迎人,可不能给人脸色。”

齐向红笑了笑说:“我第一次去你家送蜂窝煤时,我就是笑脸相迎,也不知道你当时心里怎么想的?”

蓝改香看了一眼对面的齐向红,眨着眼睛笑了起来。十多分钟后,水煮鱼做好了,满满的一大瓷盆,蓝改香担心地说:“这么大一份呀!咱俩可能吃不完,刚才应当要半份就行了。”

“多吃点,下午就不吃了。”

蓝改香夹了一块又嫩又白的鱼肉,放进自己的碗里,吹了几口后送进了嘴里,这味道又麻又辣又鲜,非常可口。这时,她看了一眼齐向红,齐向红恰好也抬起了头,他们互相看了对方几秒,然后又埋着头吃起了碗里的米饭。这时,蓝改香一边吃着饭,一边胡思乱想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就这么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竟然会和一个男人吃饭,这在以前都是不敢想的呀!吃完饭后,蓝改香把齐向红带进了一家卖鞋的门面,齐向红有点不知所措。蓝改香看了一下齐向红的皮鞋,说:“你请我吃饭,我给你买双皮鞋,穿41码的吧!”

齐向红点点头,说:“你咋知道我的鞋码呢?我有皮鞋呢,不用再买了。”

蓝改香笑着说:“你那双皮鞋不是真皮做的,做生意一定要把门面弄好,以后生意做大了,穿着劣质皮鞋会让人笑话的。”

说完,蓝改香让老板把货架最上方的鞋拿了下来,她看了看,摸了摸,又轻轻地掰了一下鞋底,然后问男老板:“这双鞋啥价?”

老板用着一种很期待的眼神说:“这双鞋是真皮的,价高,要的话给一百二。”

“八十卖不卖,卖的话拿一双,我就不在其它门面转了。”

“好我的爷哩!这可是真皮,以前最少卖一百,你这价还得可真狠呀!算了,不说了,八十拿走。说实话,我是七十进的,除去房租,最多挣你两三块钱。”

老板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着。走出鞋店后,齐向红提着鞋盒,用一种低沉的、快要哭的语气对蓝改香说:“谢谢!真的谢谢!”

这时,已经十二点半了,蓝改香便朝着公交车站的方向慢慢地走着,齐向红提着鞋盒紧紧地跟着她。快到车站时,路旁一个摊位前围了一堆人,只听见一位妇女在大声喊着。蓝改香便走过去,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瘦老汉被几根红色的粗毛线绑在摊位旁边的槐树上,低着头,鼻子和嘴上尽是青色的鼻,嘴角不停地抽动着。老汉上身穿着一件破烂的深蓝色中山装,下身穿着一件老式棉裤子,脚上是一双断了根的灰色运动鞋。在老汉旁边,是一个卖裤衩儿的摊子,各种各样的裤衩儿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下的彩条塑料布上,有红的、白的、黑的、花的,还有那种最近流行的很好看的镶着镂空花边儿的女士裤衩儿,大号小号,加肥加大,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时,听到周围人说:“这老汉咋了,咋被绑到树上了?”

一位中年妇女斜挎着包,对围上来的人群说:“大家看看,这老汉是个贼,趁我不注意,偷了我四个男式裤衩儿,我可怜的一个裤衩儿才挣人几毛钱,这些裤衩都是花大价从康复路进的,想着咱这儿逢集能挣人几个钱,可这不要脸的老汉一下子就偷我了四个裤衩,都几十岁的人了,咋就这么不要老脸呢?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家里有俩娃要上学,就靠我这裤衩儿钱呢,四个裤衩,这就是十几块钱,还要给人家交摊位费,那要卖多少个裤衩儿才能挣回来啊?我气不过,就把这老汉绑到树上,几十岁了,手脚还这么不干净。”

中年妇女说完,有的人说:“对着呢,贼娃子不分老幼,就得把贼娃子绑到树上。”

还有的人说:“这又不是啥大事,不至于把人家老汉绑着,你看老汉那么大年龄了,多可怜。万一老汉有个啥病,这就把乱子弄下了。”

而另一个老汉却说:“先绑着,过会儿等派出所的人来,看人家咋办。”

中年妇女气愤不过,不停地喘着粗气,而那个被绑着的老汉始终没有抬起头。蓝改香看了一会儿,一言未发,转身就走了,齐向红仍然紧紧地跟着她。到了车站后,蓝改香开玩笑地说:“要是我以后日子不好过了,我也出去摆地摊儿。”

齐向红听后,非常郑重地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摆地摊儿的……”蓝改香又看了齐向红一眼,这次她看得时间比较长,齐向红的眼神也没有躲闪。不知不觉,蓝改香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左肩膀上。很快,公交车过来了,蓝改香上了车,仍旧坐在了后排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公交车慢慢地向前行驶着,齐向红依然像石人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这个提着鞋盒的石人变得越来越小……回到家后,蓝改香对着正在灶房里洗锅的母亲说:“妈,我的亲妈呀!我今天没买衣裳,我想好了,不去北京了,我决定跟着我妗子卖菜去!”

母亲听后,连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带着久违的笑容说:“不去了好,北京有啥好的呢?北京能有啥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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