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宋星语的房间里一直传出女孩热情洋溢的声音，宋星语的电脑屏幕上是贝贝酱的直播间画面。　　他们沿用了之前不留的直播方式，在年年的病房里直播。　　不同的是，他们的直播兼顾带货的功能。　　在一个独立病房里，年年作为背景板一样躺在后面的摇篮里。前面的桌子上摆满了选品商品，贝贝酱一个一个口播。　　“宝贝们，我们不想乞讨一样要你们捐钱。你们看看直播间有没有用得上的商品。每一单你们在我这买的商品，品牌方都会捐赠1元用于支付年年的医药费。各取所需，大家双赢！”

旁边有工作人员应和着鼓掌，塑料巴掌拍得啪啪作响，丝毫不担心影响到年年的休息。　　宋星语冷笑一声，“她这意思不就是讽刺我们是乞丐呗。”

她看了一眼，商品列表里都是些生活用品，垃圾袋，餐巾纸，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用得上，价格又便宜，但细看品牌没有一个叫得出名字的。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样的顾虑，直播间里观看有很多人，但响应主播下单的却不多。　　背景里的胡慧本来抱着年年在逗孩子，并不参与直播。却突然被贝贝酱推到镜头前，“年年妈妈跟大家说几句吧。”

胡慧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眼神不知道望向哪里。“大家……大家好。”

“看这里。”

贝贝酱指了下摄像头。　　胡慧的眼神这才聚焦到镜头前，“谢谢你们关心年年，我，我不会说话。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给大家鞠一躬吧！求求你们帮帮年年。”

胡慧抱着年年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她这段话傻得有点可笑，但屏幕前很多人觉得胡慧很真诚，就吃这一套。本来也不贵的东西，纷纷下单，最便宜的那几个链接一下子爆单了。　　评论里为他们一片叫好，殊不知自己购买的都是些三无产品。　　说是双赢，真正有赚头的只有MCN公司和背后的厂家。田小军以为自己找到发家致富的秘诀，殊不知自己就是个工具而已。　　直播结束，贝贝酱看到实时数据，笑得合不拢嘴。　　一片热闹下，暗流涌动。人心的贪欲永远无法得到满足，这就是掀翻这艘船的关键。　　这样的直播持续了一段时间，虽然随着年年的关注度降低，卖货量日渐变少，但贝贝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颜值网红，一跃成为腰部主播。她的总体收益还是十分惊人。　　又一次直播结束后，田小军凑在贝贝酱的电脑前看她在整理月报。虽然看不懂那些饼状图，走势图，但总收入这几个字还是认得。后面跟着的0让田小军有些晃神。　　这是钱吗？是不是电脑显示错了，还是他少看一个小数点？　　“这是多少钱啊？咱们这个月收入有个，十，百，千，万，十万……这是两百多万？”

田小军声音在颤抖。　　月入百万，他就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贝贝酱十分瞧不上田小军这没出息的样子，“这算什么。别的头部主播一场就可以赚这么多钱。尤其做美妆的，那个利润才高。关注年年的，都是些穷鬼，消费不起高端产品。”

胡慧听到这话，心里很不舒服。她努努嘴，低头逗弄年年去了。　　为年年献爱心的人大概想不到自己出了钱还要被骂穷鬼。　　“那我们可以分到多少？”

田小军搓着手，等着分一杯羹。　　“这个你得去问老板啊。我可不知道你们怎么谈的。这两天就会发工资了。”

贝贝酱把电脑合上，躲开田小军。她总觉得田小军身上有股臭味，像那种猪圈里的饲料味。　　田小军满心期待等着公司给他发钱，两百多万的纯利润，自己怎么着得分个几十万吧。他做着这样的美梦，直到他看到银行账户转入信息。　　“两万一？打发叫花子呢？”

田小军暴跳如雷，声音大到把刚睡着的年年吓哭了。　　胡慧赶紧抱起孩子哄，“你发什么神经。孩子还在睡觉。”

田小军压低声音，但声音里怒气不减，“他们靠年年赚了两百多万，给咱们连个零头都没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挺好的。咱们以前种田养鱼，累死累活一年也就赚几万块钱。现在一个月两万，想都不敢想。人要知足。”

“知足个屁。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没听那个贝贝酱说，他们以前一个月也就几万块钱收益。是我们让他们收入涨了百倍！他就这样对咱们这棵摇钱树的？”

“年年不是你的摇钱树！”

田小军狰狞的样子，让胡慧想到宋星语的话，和这个男人离婚，否则年年不会有好日子。　　“我就是这么一个比方。你别跟我挑刺，烦着呢。不行，我得去找他们老板好好聊聊。”

田小军那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回来，身上还有浓浓的香水味。胡慧怕他又把孩子吵醒，皱着眉头起身将他推进洗手间，“你洗个澡再出来，别熏着孩子。”

田小军突然一个耳光抽到胡慧脸上，胡慧一个趔趄，扶住浴室门站好。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连你也敢嫌我！那个叫贝贝的婊子就看不起我，在我身边总是捂着鼻子，以为我没看见。现在连你也敢嫌我有味。”

“你喝多了，我不跟你吵。”

胡慧转头想走，被田小军握住手腕拉回来。　　“你知道那群吸血鬼说什么吗？他们说如果不是他们，年年病死都没人管。是他们给了渠道给年年筹药费。还说这个什么鬼私立医院一个月医药费都要几万。还额外给我两万块已经是仁至义尽。”

“人家也没说错。”

“要不怎么说你蠢！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不是他们给年年筹钱，是年年的热度给了他们赚钱的机会。要谢也该谢谢当初那个临终关怀中心。凭什么他们在这拣现成的？”

“就算你说的都对。你有什么办法，咱们什么都不懂。离了人家，能赚到这钱？”

“谁说我什么都不懂，跟着他们这些日子我也看懂了。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对着镜头卖惨哭穷。我们自己也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