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玫不再躲，而是站起来握住爷爷的拐杖。歇斯底里地朝他们吼道：“如果我是个男孩子，你们会像对葛树一样对我吗！！！”

爷爷的动作顿住，所有人看着她，整个屋子都沉默了几秒。　　爷爷恨恨拿下拐杖，冷哼一声不自然地别过头。　　奶奶则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和小树怎么比？他比你贴心可爱得多，你从小就是个惹祸精。”

“到这个时候还死不悔改，总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你那个男朋友为什么不要你？你同学为什么孤立你，所有人躲着你是因为你是女的吗？因为你就是个神经病！”

此时的父亲就像一个陌生人，他们宁愿用最恶毒的话伤害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偏心。　　葛玫注意到妈妈躲到一边在打电话，“嗯嗯。麻烦你们尽快过来......”　　她一个箭步窜过去夺下母亲的手机：“你给谁打电话？！”

不用回答，她已经看到屏幕上的备注。“精神病院”。　　“你又想把我送到那个鬼地方去！？”

亲人总是最知道如何伤害她的。　　妈妈看着她的目光居然是如此慈悲，“玫玫，相信妈妈。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生病了.....”　　“我没病！我根本没病！你们冤枉我！”

她亲耳听见爷爷奶奶送她进精神病院的时候，医生说过，她只是性格偏执，有些躁郁。还不到入院的程度，可以带回家休养。　　是爷爷说，他们老两口照顾不了这样的孙女。　　“躁郁也好，精神分裂也好，你们随便找个理由把她关起来吧。放出来，我们迟早得先死。”

爷爷如是说。　　这是家私立的疗养院，虽然对外挂着精神病院的招牌，实际上也是以盈利为目标的机构而已。　　大概是看多了这种事，医生想了想，非常熟练在病历本上写下精神分裂症。　　不知是入院后的几十个日夜，数不清的药丸和明里暗里的虐待，让她产生幻觉，开始分不清真假对错。她或许真的如他们所愿成了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　　她费尽心机，好不容易逃离那个地狱，现在母亲又想将她送回去。　　“我宁愿死都不会再回到那里！”

他们根本不顾她歇斯底里的呐喊，齐齐朝她扑过来，要抓住她。　　葛玫只知道自己绝不能再一次被送进那样的地方。　　她抓起手边的台灯砸向最前面的人，爷爷捂着头向后倒去。瞬间血流如注。　　奶奶再次哀嚎道：“杀人啦！”

葛玫就趁这一片混乱中，逃离了这个家。从此正式和这个家断绝关系。　　她没有离开沪城，这里已经是全国包容性最强的大都市之一。　　不管她艳丽，贫穷还是疯癫，它都能包容她。　　她做过服务员，做过啤酒妹，也做过销售。日子有时好有时坏，并不特别宽待或是苛责她。至少肉体得以活下去。　　她只觉得没意思，直到那次去跟一个前一晚卖酒刚认识的小混混飙机车，她喜欢坐在机车后座的速度。　　她甚至想过，如果这车能半路失速，冲下山崖也不枉此生。　　没曾想，那晚她对面坐着的竟然是汤幸。　　“为什么你的男朋友不要你！”

父亲的质问尤在耳边，葛玫看着汤幸的眼神里笑意更深了。　　汤幸的出现让葛玫又找到了新乐子，因为和汤幸的互相折磨纠缠让她苟活到今天。　　葛玫在床上回想完她这一生，好像一直都在和人斗气。凡事一定要争个输赢，争来争去到最后什么也没留下。　　要说她是个神经病，她也认。　　但明明他们都是被这世道逼疯，世人还反过来嘲笑他们脆弱。　　葛玫不想死后，留在别人回忆里只有神经病这个代称。更希望其他比她活得更久的精神病人可以被这个社会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