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忒胆大了！先不说白渊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就这样的胆识和气魄，李青璇当真极少见到。独身一人身闯大梁腹地不说，敌众我寡还敢和赵明易借兵，当真胆大包天！赵明易虽然是军武出身，但是几国大致情势却是清楚的，汉中王一死，西蜀趁虚而入当真是找准了时机，对于西蜀绝对是一步好棋，怎么白渊还要平定内乱？李青璇心思急转，赵明易却看出了一丝兴趣，就势坐在了石凳上，摆出一个请讲的手势：“我的人闯进来之前，公子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快快请讲。”

白渊明白，赵明易状似威胁，其实却是给了他一个陈述的机会，两边都是聪明人，一点即通，白渊伸出二指在石桌的紫檀壶中一点，水滴清洒在桌面上。“王爷请看，此为大梁与西蜀边境，大河天堑从中相隔，但两边却都是湿润富庶之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贵国仗着国土疆域辽阔，并未将江南的土地放在眼中，大好一片富庶之地，如今却依旧原始，烟瘴缭绕，”白渊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石面上滑过，“西蜀近年来政通人和，人口繁茂。但蜀地多崇山峻岭，难以耕种，实在有饥荒之忧。而就在蜀道另一侧，大片汉中土地无人问津，王爷若是手握西蜀军政大权，该当如何？”

白渊眼眸色浅，极易误解为眼神温和，手下画动的是万里河山，他本人却如同拈花一般轻描淡写。赵明易盯着桌子看了两眼，轻轻讥笑道：“无论如何，攻打大梁定是下下之策。”

白渊饶有兴趣：“为何？”

赵明易也沾了点凉茶，手一挥，划出大片疆域：“大梁之于西蜀，十倍之差距，纵然你们人口多了些许，拼凑出十万大军已经不容易。而仅仅汉中西南边境军就有十五万之众！汉中现在缺少领袖，自顾不暇，这才被趁虚而入，一旦朝廷反扑，西蜀不但无法抗衡，且有家国之忧！白渊公子，我说的可对？”

赵明易话虽然讲的狂妄，白渊却敛眸轻叹：“不错。如我西蜀仅仅是为了掠夺财物，速战速决或可成功，但是要想争夺大梁国土……”“白渊公子，打的应该不是这个蠢主意吧？”

赵明易眼神一转，落在张维维身上，“本王觉得，公子恐怕不只是为了佳人才独闯大梁，还有别的原因？”

白渊抚掌大笑：“王爷当真的性情中人，言语强横，行为乖张，竟然要挑拨我与张姑娘的关系来了。不错，白某此行还有其他目的，但是这目的，却全靠仰仗张姑娘才有的。”

张维维原本一直一言不发，白渊将她引到了话题中心，她却也毫不退缩：“我张氏虽然人丁凋零，财力却尚可，以大梁西境为印，牵动西蜀与汉中的贸易，建成蜀道，通行车马，大梁卖出粮食，西蜀输出丝绸。既可以开发汉中疆土，又可以富庶西蜀人口，两全其美之策。”

真不愧是世家风范，竟敢将生意做到了国与国之间，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敢在两敌国权臣之中当面牟利？赵明易狡黠道：“只可惜，西蜀内乱，白渊公子不在国中，这生意只怕做不成。”

白渊平静道：“我国幼主，难以招架大将军谢江琉逼迫，许下兵符，允准发兵汉中。白某阻拦不及，大祸已然酿成。恰巧贵国汉中王西归，给了谢江琉可乘之机。此人豺狼之心，又初登高位，急需军功来巩固权力。此番必然急行军，掠夺汉中财物宝藏。然而……我西蜀需要的不是钱财，而是渠道，谢江琉此举，树立了强敌，断绝了西蜀退路，白某不敢容他。”

赵明易大笑：“公子好算计，本王借兵，又对我有什么好处？大梁铁骑无坚不摧，本王就是闭着眼睛打，你们也只有乖乖滚回蜀国！”

赵明易说的狂妄，白渊却微微一笑：“言尽于此，淮南王是聪明人，自当决断。”

一炷香时间转眼而过，守在门外的马修齐带着大批弓弩手瞬间一拥而入，小小别院之中布满了寒光。白渊此行当真冒了奇险，只要赵明易一念之差，再高的高手，也要被淹没在人海之中！马修齐全身精甲，请赵明易示下。赵明易掸一掸沾水的手指，悠悠道：“请白渊公子府衙小住，不可怠慢贵客。”

马修齐明白，对着白渊恭敬一礼：“请公子移步！”

礼虽然行的恭敬，手却按在刀柄之上，威胁之意甚浓。白渊施施然而起，优雅走出门外。“等等！”

张维维追上，挽住白渊的手心，“我和你一起去。”

白渊眼中反对之色甚浓。张维维却看向李青璇：“我要见一见兄长。”

章书源虽然是叛军头子，但是毕竟对张维维多年爱慕。李青璇暗暗一攥张维维的手腕，低声道：“姐姐放心，言出必践。”

赵明易果然在外面等待李青璇，张口就问：“夫人和张维维有何约定？”

李青璇不愿前世过往再多纠缠赵明易思绪，尽量挑一些能讲的：“她当日在章书源军中救我一命，我答应她，来日留章书源性命。”

赵明易听完不语，一副思忖神情。李青璇好奇道：“王爷可有了决断？”

赵明易一笑，懒懒道：“白渊此人，实在是个劲敌，本王能忍得住不杀他，已经是到了极限。”

也对，赵明易此人，绝不是心胸宽广之辈，什么棋逢对手针锋相对的快感，都没有杀之而后快来得实在，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没有威胁。但是李青璇胸有成竹：“若是不打算借兵，难道还放了他不成？王爷既然不杀，定是打算帮忙了。”

赵明易哈哈大笑，狠狠揉了一通李青璇鬓角碎发：“夫人真是可爱至极。”

李青璇虽然此身为少女，但是一直觉得自己比赵明易还要大两三岁来着，被当众调戏真是羞恼至极：“你干嘛？”

赵明易顺了顺毛：“夫人觉得，本王要不要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