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赦免惠州百姓起义之罪，不得羁押惠苑茶庄任何一人，”章书源显然是对所求思虑再三，说的坚决，“第二，朝廷不得干涉惠州茶贸，税赋减半，许民间贩茶，以万民书为证，天子用印，昭告天下！”

这两条不说皇帝愿不愿意，几乎就是相当于赵明易的平反要以三皇子无法完成圣命为代价，实在是难上加难！李青璇早知条件不会太容易，这章书源开口真是极有章法，不贪财不图利，打着万民谋生的旗号，但凡拒绝，就有违黎民生计似的。但实际上，禁茶一事，哪里是说收就收这么简单？只不过皇上还不知惠州已经闹成这幅样子，举州起事，又是罕见大荒，如果调停得当，能办得到也说不定。“那第三条呢？”

章书源看着静立在一旁的张维维，一字一字道：“将惠州城内惠王贬谪叱降，将其子赵旭东，头颅悬于惠州城门之上！”

话虽然是对李青璇说的，章书源的眼睛却一直望向的是张维维，此时收了回来，看着神色诧异的李青璇，启唇坚定道：“三条有一条办不到，惠州百姓就是同归于尽，也要将惠州城墙推倒，诛杀奸贼，夺回公道！”

李青璇疯了，看着章书源神情，定是与惠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什么仇能深厚到不惜用平民百姓的性命做赌注，就为了偿还私人恩怨？惠王可不是皇子，而是正统皇帝御弟，当年梁帝登记，将惠州作为封地赠与惠王，其子赵旭东，更是当朝世子，皇家血脉。章书源竟然张口就要皇帝亲手诛杀自己的侄子！心念至此，李青璇不禁恼怒，作为义军领袖，章书源实在是过于焦躁激动，哪里有半点担当得起万民追随的稳重模样，一口一个共归于尽，这是将帅能随口说的吗？“章公子未免太过天真！为报私仇，用万民一州百姓要挟朝廷，哪里是君子所为！”

李青璇到底是忍不住将门傲气，区区一个挑起万民战争的世家子弟，她这个军侯之后还未必放在眼里，如此步步紧逼，真当我李青璇是泥做的不成！章书源原本也就没指望李青璇会答应，负手只留了一个背影给李青璇：“早知朝廷背信弃义，原本不打算王妃答应于我。此番只是给朝廷一个警告，惠州百姓心比金坚，不达目的决不停战！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王妃虽是鬼鬼祟祟而来，我也放你堂堂正正而去。你走吧！”

“身担黎民重责，却不为黎民求福，枉我以为公子有一颗侠义之心！”

李青璇又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媳妇，说走边走，要打就打，看谁笑到最后！李青璇激愤而去，连招呼也没有打，就算这会章书源拦了不让她走，只怕李青璇也会杀出一条路离开。州府县城，庭院再大终究有限，不一会就到了门口。“李姑娘！请留步。”

耳边又是一声传音，细细入耳。李青璇转过身去，绷住了脸：“不是我不愿，维姐姐这位兄长，眼界不足，心胸狭隘，难当大任，就算青璇答应了，朝廷也绝不会向反军低头的。”

张维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一双秋水静流的眸子露出些许探究之意：“身担黎民重责，不求黎民之福。这句话，可是姑娘从哪里听来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李青璇一时气愤，随口说的，那种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学舌古典名句，随意道：“青璇心绪难平，信口驺的，对事不对人，姐姐不要介怀。”

解释完了闷声就要走，张维维少有的激动了一下，急急拉住了李青璇的手腕：“等等！”

“还有事吗？还是两位又反悔了？不愿青璇回去？”

“当然不是，兄长并非心胸不足，而是关心则乱，”张维维言语中似乎有些担忧的意思，但是恕李青璇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无法感同身受。只见张维维接着道，“你我同为女子，想必有些境遇更能理解，不知道姑娘愿不愿耽搁一会，陪我聊一聊？”

还有什么好聊的，张维维既然不愿意做这个主使之人，将家主之位让给了章书源，那就是卸除了这一份重任，现在又来亡羊补牢又是何必呢？曾几何时，那个面对万名饥民而冷静依旧的小姑娘，苦难岁月提了家族粮库亲自上街布粥，不知道挨了多少委屈，只是那时用稚嫩肩膀扛起张氏声名的女孩，现在也已经变了，竟然也变得推诿责任，不愿担当。李青璇知道故人虽然容貌依旧，但是恐怕心志已改，现在大概只想做一个兄长护佑的世家贵女，本不愿在和张维维多言。但是张维维因为天生略有心疾，不便激动，此时却是连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面色因焦灼而绯红，眼中一片恳求神色，见她这么着急，李青璇纵然是不愿同路，也实在不忍心就把她丢在这。最终叹道：“带路吧。”

张维维不知怎么回事，怔怔看着李青璇，直到李青璇又重复了一遍，才如梦初醒般放开李青璇的袖口：“请随我来。”

李青璇一步之遥跟在张维维身后，明显看到张维维似乎是气促不匀，一路上都在暗中调息呼吸，到了一处独立小院，才终于恢复了脸色：“这是我平日居住的小庐，此处僻静，适宜掩人耳目，姑娘不必担心。”

特地给李青璇解释这些做什么？就算是让她当着全惠州的人的面说话，也是无所谓的。张维维在院中小桌上布下茶道，净了手给李青璇沏茶。李青璇在对面端坐，看着张维维有条不紊的沏茶，心逐渐安静下来。张维维将滚烫的茶壶轻轻捏起，顺着一个方向轻轻画圈晃动：“李姑娘，你可知道，官府此战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