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北京来客常市长眼窝深陷，双手摩挲着，跟着地板缝隙纹理一步步爬到门口，一伸手正抓住邹局长伸出的右脚。邹局长惊醒，见到常市长没有眼珠没有血色的一张脸，伸手抓着自己的脚大骇，猛地抽回右脚大叫一声，不停的往门上靠，发出的却只有沉闷的呜呜声。刘主任什么也不知道，在一片安静如死寂的环境中沉沉睡去。正在邹局长退无可退的时候，门突然向外打开，邹局长一个后趔滚出门外，开门的年轻警察抽身闪过，邹局长就头朝前的躺在李书记和北京特使脚下，嘴巴周围血肉模糊，再看双手，分明是生生扯下了一层皮，去皮透红的鲜肉从肌肉纹理中透出细密的血丝。李书记只是稍作迟疑，就安排人将三人送医观察，虽然处理神速，北京特使还是将主控室的惨状尽收眼底：失去双眼，趴在地上的常市长、半脸血污皮肉外翻的邹局长还有角落里蜷缩一团的刘主任，奇怪的是除了门口地板上的几个血手印，整个屋子干干净净，常市长脸上的伤口也如同用了电刀手术般即开即合，没有丝毫的血迹。突然，整个主控室暗淡下来，只有墙上的时钟还发着红光：2023年12月5日 星期二 00:00:04湖畔宾馆，主管正训斥着刚刚放下电话的前台小姑娘，虽然压低了声音却能感受到言语中的怒火，“说了多少遍不要擅作主张，我看你这个工作是不要干了。”

“标记太小了没看清。”

小姑娘低着头，喃喃道。五分钟前，北京特使钟爱被morning call吵醒，跟电话里的人抱怨几句就又翻身睡去。她凌晨三点才到达政府招待酒店湖畔宾馆，一路上的疲惫和惊吓达到了顶峰，特意嘱咐过前台不要打扰她睡觉。钟爱在床上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摘下降噪耳机拉开薄如蝉翼的窗帘，一时间，窗外湖光景色映入眼底，鸟鸣声声入耳，凭借着对声音的绝对敏感，钟爱发现这里的鸟鸣一共四种，基本呈三分钟一循环，这叫声哪怕是放到为了吸引异性多多发声的交配期也略显规律了。钟爱索性按住座机的0号键打给前台要问个究竟。电话响了五声才接起，钟爱些许不满，这显然不是一个高规格宾馆的接线速度。“早上好领导！抱歉打扰您了，您需要用餐吗？我们送到您房间去。”

接听的是个男声，原来前台小妹看到这个熟悉的房间号再次来电一时慌神，急忙把主管叫来接的电话，这才耽误了些时间，不用想，一会因为延迟接线这件事又要挨批评。“我自己去餐厅吧。我问你个事，宾馆园区都有几种鸟？”

主管抄起手边的平板，熟练的索引到环境-动物篇，“报告领导，在冬季宾馆园区一般有鸭类、鸥类、鸬鹚三大类，候鸟方面随着园区环境的进一步改善，珍惜的黑尾塍鹬时有出现。”

作为大堂主管，正科级秘书，他对领导们可能发问的问题做过至少三次大汇总，这指引的内容大多是由他亲手编撰的，不仅集合了十多年的工作经验的积累，甚至还收录了前几任主管精确到个别领导人的饮食喜好、曾提问的问题、关注事物等等多篇珍贵的手稿。只需长按关键词，就可以就领导提出的下个问题进行发散联想和实时搜索。“鸬鹚？鸬鹚是一类鸟吗？”

钟爱的无心一问，惹得主管心头一紧，紧忙长按鸬鹚词条。“领导批评的是，准确的说鸬鹚是一类，不，是鸬鹚属的海鸟，记录在案的一共有39种，园区有其中的一种。”

主管已经头上冒汗了。好在钟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们是不是用音响放的鸟叫声啊？我听着叫的很规律，不像是自然界的天然发声。”

“领导您观察真细致，园区为了吸引候鸟会选择性的播放鸟叫，是打扰到您了吗？我马上关闭它！”

“啊不用，我就是问问。”

钟爱对于自己的猜想得到证实这一点很是满意。“领导需要用早餐吗？食堂准备了您爱吃的芙蓉蛋，如果您想休息会我们可以把您的窗户调暗些。”

听罢钟爱看看窗户才注意到，轻薄透亮的窗帘根本遮不住外边的光线，它更像是一个控制电离玻璃的物理开关，拉窗帘的动作实际上是控制了窗户玻璃的折光率。“没事，我一会去食堂吧。”

“食堂在二楼，礼宾员会引导您。”

放下电话，主管擦擦额头上的汗，嘱咐手下今天一定搞清楚园区的鸬鹚是哪一种，按照他的经验，领导关心的问题一定会以各种形式再次提问的，那时他要是答不上，这个主管怕是要跟前台一起滚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