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发第二天傍晚，方星河在城墙疯狂地锻炼着身体，秋冬之交，冷风已刺骨，可他只穿着一套宽松的秋衣仍浑身是汗。他判定路柳不会来了，可她却来了，笑吟吟地看着他，掏出手绢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满眼柔情地说：“小傻瓜！”

（台词，标准的言情片中的台词）。听得方星河心中一热，眼泪流了出来。路柳见此，亲切地握起他的手，轻轻一笑，“好了，憋回去吧！”

方星河破涕而笑，在他的心里，路柳已接受了他的感情。陷入早恋的少年男女往往因感情的殷切投入而耽误了学业，可是方星河不同，除了他那惊人的记忆力和独特的学习方法，他和路柳也就是晚上休息互相不见面，其它时间都在一起，所以也安定了他的情绪。其实对于方星河与路柳的交往，班主任早就看在了心里，只是因为没有影响到学习成绩而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可是事情却传到学校另一位女老师耳里，这位何姓老师是方星河在城里的姑妈的一位同学。方星河的姑妈是县卫生局的局长，而何老师的丈夫就是卫生局的一名科长。于是何老师迫不及待地把情况打电话告诉了方星河的姑妈。而姑妈二话没说就把事情又传回了家里。于是当周末方星河回到家时，见到的是父亲铁青着的脸，劈头就问：“你了解你同桌的情况吗？”

“啊，谁？”

星河顿时愣住了，毕竟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远没有足够的心机。“你同桌，那个叫路柳的女学生！”

“你怎么知道？”

“你俩的事都传遍学校了，我还不知道？很风光是不是？”

方文东有些咆哮起来。“我告诉你，你就是以学习为重。早恋，你知道啥是恋爱？赶紧跟那个女学生断了。实在不行，你姑妈把你调到城里上学去。”

他断然说道。“不行。”

方星河脸顿时胀的通红，第一次对父亲大声喊叫起来。此时，他感觉到他心里的痛正被揪出来抽打，虽然他意识到早恋是不被允许的，可是那仅仅是因为会影响学习，其它的究竟有什么不对？他意识到是姑妈从中挑动起了这件事。好嘛，平时只顾自己的生活，从不关心自己这一家的姑妈这一刻竟管起事来，还这么积极。本来平静而幸福的学习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这让方星河心里涌上一阵不甘，叛逆的一面立刻显露出来。抓起自己的书包也没有骑自行车就走了。到了学校，他突然觉得好像很多人都在看着他，教室里只有几个没有回家的同学，路柳不在。方星河冲进了宿舍，一头扎在了床上。脑子里热血沸腾，像炸开了一样。躺了一会他跳了起来，他需要见到路柳，他怕她受到伤害。于是叫过李辉，让他找一位女生去告诉路柳，老地方见。此时天已快黑了，方星河跑到城墙却愣住了。一个女孩子正坐在树根下，身体蜷缩在羽绒服里，双臂抱着膝盖，脸埋在怀里，不是路柳是谁？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轻轻喊了声“路柳”，情不自禁地用双臂抱住了她，那娇弱的身体却颤抖不已。少年方星河第一次尝到心痛的感觉。爱一个人就是要为她心痛，在爱与痛中，人才得以成长。少年的心中涌动起一股男人的豪气，他要保护怀里的女孩，无畏无惧。于是他抱紧她，嘴里轻轻地反复念叨，“没事，没事！”

过了很久，路柳才抬起头看了看方星河，四目相对，方星河看着近在眼前的他心中的美丽，心里升起一股想亲吻的冲动，不由低下头去，可是怀里的路柳却慌张地站了起来，躲开了他的怀抱。方星河不由责怪自己过于冲动，站起身来，“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很自然地去抓住路柳的手，似乎犹豫了一下，路柳还是由他抓住了。度过烦乱的一夜一天，星期天晚自习，星河与路柳都在想着心事，默不作声，星河仍低头在本上乱画着，“你在干什么？”

一声低吼打破了教室里的安静，星河抬头一看竟是语文老师站在自己桌前，镜片后面的目光严厉地盯视着自己，慌忙站了起来。“我问你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

方星河慌乱地答道。“没干什么？上自习你就画这个？”

显然，这位年轻的语文老师没打算放过他，“啊，你说呀！”

随着严厉的追问，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方星河的脸上，方星河脸上火辣辣的，大脑一片空白。语文老师“叭”地把本子往地上一摔，“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净想三想四！”

说完扭头走了。这位年青同样冲动的老师不知道，他的耳光不是打在少年的脸上，而是打在一颗稚嫩的心上。他万万没有想到，多年以后，他为了这一记耳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此时的方星河呆愣愣地站着，班里的同学都扭头看着他，他心里感到无比的屈辱。又看到路柳将头埋在两臂间伏在课桌上。少年的倔强从心里升起，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课桌，在同学们的目光中冲出教室回了宿舍。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盯着漆黑的屋顶，那里像有一个无底的黑洞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而那里是他要往前走的唯一的路。他第一次对世事产生了恐慌，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他有强大的身体，而心智却仍脆弱，给自己伤害的有父亲、有姑妈、有老师，他们都代表着正确。可是自己错了吗？他眼前浮现着父亲那张铁青的脸，语文老师那严厉、甚至有些狰狞的脸，还有姑妈那张木乃伊般的脸，只有嘴巴在不停在动着。他眼前又突然浮现出大哥因没有考上大学而绷紧的脸，充满着不甘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