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瑶的神情太过古怪，她的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让商君乾看着万分担忧。不顾情况仍在危险中，他紧紧按着霍翎瑶的肩膀，用极尽温暖的声音道：“瑶儿，不怪你，没有人怪你的。”

“你撒谎！”

哪知霍翎瑶狠狠打开他的胳膊，摇着头退后两步。她神情痛苦地抱着头，竭力压制的声音在这一刻听起来十分渗人：“明明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玉珂不会死，慕炎也不会死，大家也不用这么痛苦！”

说着，她缓缓侧头。那方由肖南子召唤出的黑影仍旧在跟尉迟骁和商君乾的手下打得不可开交，霍翎瑶看着，忽然大笑：“你看，如果不是我，根本不会发生这些事！什么密函，什么天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要的，只是大家能永远在一起啊……”泪水一滴滴落在地上，霍翎瑶视线模糊，却发觉一切都变了色。她默默伸手触上脸庞，那触目惊心的血泪仿若一把利刀将她所有的防备瓦解，她仰天大喊，三千发丝飞扬而起，周身煞气大现！商君乾被这样的场景惊住，待到反应过来时他急忙上前欲要按住霍翎瑶不让她做傻事。可惜还没等他靠近霍翎瑶周围，就被她身上的煞气冲击飞了出去。当重重摔落在地，商君乾吐出一口鲜血却来不及顾及自己的伤势，再度往前冲去。“陛下！”

云舒见势急忙将他拉住，他目光复杂看着用煞气把自己包围起来的霍翎瑶，眼中流过一丝不忍，“陛下，公主她这是……”“她魔化了。”

接过话开口的却是不远处的肖南子，他似欣赏又似厌恶地看着已然崩溃的霍翎瑶，邪邪一笑：“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为一个侍卫魔化，啧啧，你不才是她的心上人吗，她这样你能忍？”

商君乾忿忿瞪了肖南子一眼没有说话，他猛地推开云舒，亦步亦趋继续往霍翎瑶身边靠近。“瑶儿，没有人怪你，这些都是我们自己选的，跟你无关。”

“瑶儿，我知道你心里痛苦，可倘若慕炎看到因为他的死会让你变成这样，他在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

“瑶儿，回来吧，回到我身边……”商君乾的声音慢慢弱下去，可他紧咬牙关坚持往霍翎瑶身边靠近。此时的煞气早已比他们当初见到的浓烈霸道太多，气息从皮肤的毛孔进入身体，所过之处犹如遭受着严苛酷刑。仿若钝刀在一寸寸削着骨肉，煞气的阴邪明显快要冲破他体内屏障。而霍翎瑶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低垂着头颅不知在想什么。商君乾说的话早已被煞气吞噬，剩下的只有狂躁冷风一下又一下鞭打她千疮百孔的心。“扑哧！”

正在这时，利器戳进骨肉的钝声终于惊得霍翎瑶抬头。血红双瞳中映出不一样的色彩，而在目光的最终点，商君乾正站在那儿，一把长剑从他身体贯穿而出，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一滴滴落在地上，绽放出最艳丽的花朵。是尉迟骁，他趁着商君乾分神之际飞身而上，用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不！！”

血色染红了霍翎瑶双瞳，她怒吼一声煞气爆发，强大的冲击力几乎将全场所有人都撞飞出去。她身形莫名闪至尉迟骁身边，没等后者有所反应，细长手指已然刺进他的身体，血肉模糊。霍翎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势将尉迟骁扔出去，她目光低垂看向手中血迹，内心一阵畅快喷发而出，隐约占据她所有的意识。“哈哈哈，好，就这样杀吧，杀光所有的人！”

脑中不知何时映出这样一句话，霍翎瑶歪着脑袋看向四周溃不成军的人们。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仍旧站直了身子看着自己的肖南子，她突然邪笑，身形如风般飘然而至。“我杀了你！”

她吼着，双臂如疯了般四下乱划。如此没有章法的攻击对肖南子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然而霍翎瑶挥动间四散的煞气却隐约将他本人的邪气缓缓压制。“该死的，你这疯女人！”

眸中利光一闪，肖南子口中怒骂，掌风直接击向霍翎瑶胸膛。谁知霍翎瑶却突然抬头冲他一笑，她身子不动强硬接下这掌，口中鲜血涌出，顿时喷了肖南子满脸！“啊！”

不由发出痛苦的嚎叫，肖南子收回手捂着脸痛呼不已。这时周围由他幻化出的严寒场景逐渐消失，而那些正在攻击的黑影也消散无疑。霍翎瑶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她手指抠着地面，咬牙道：“你以为……这世上没人可以奈何得了你吗？”

肖南子惊恐抬头，此刻他的脸早已看不出原本面貌。无数脓包在他脸上发出破裂，恶臭缠身，疼痛难忍。“贱人，你竟敢使诈！”

他原以为霍翎瑶早已被煞气迷幻了心智所以才有所松懈，却没想到这不过是她刻意做出的疯癫模样。煞气的确让她拥有了超凡的攻击力，但除此之外，霍翎瑶还是霍翎瑶，是那个睚眦必报的霍翎瑶！“你没听过……兵不厌诈吗……”面露嘲色，霍翎瑶血红双瞳透出刻骨恨意，“你害了我身边那么多人，我怎么会轻易放过你！”

“贱人！！”

怒吼一声，肖南子猛地上前一脚踹向霍翎瑶。力道之大几乎让霍翎瑶整个人飞了出去，然随即喷涌的鲜血却再一次淋了肖南子满身。很快除了脸上外，肖南子整个人都开始烧灼，红肿的脓包遍布全身，几乎再也看不出本来面貌。趁这时云舒跟黑鹰急忙上前，想要将霍翎瑶拖回来。哪知他们刚跨出去，周围却莫名多出几股戾气将他们缠住。云舒恼怒抬头，就见肖南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抠抓破损的皮肤，他用近乎毁容的脸看向众人，阴鸷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嘲讽。“既然我活不成，你们也休想活！”

他说着，身子快速移动至霍翎瑶所在的位置。将她整个人拦腰提起，肖南子再不看众人一眼，就这样慢慢幻化成一股黑气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而随着肖南子离开，原本阴冷的气氛渐渐缓和。硕大的皇帝寝宫前一片狼藉，尸体跟血色几乎铺满了汉白石的地砖，再也看不清原来的样子。“是……是无垠山！”

脑中闪过一道利光，尉迟骁近乎失声般大吼，“来人，立刻前往无垠山！”

那一日，唐都出现了百年不遇的蝗虫；那一日，元王率兵攻打南唐；那一日，唐宫遍地尸体、血流成河。人人只知这一刻开始天下即将大乱，却无人知晓这一切的发生，都只是因为一个女子。此刻，无垠山中。“滴答”、“滴答”的响声回荡在山洞，昏暗的烛火摇曳飘荡。冷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一身血污的霍翎瑶正躺在石室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主子，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主子，我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瑶儿，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事……”“不要！”

猛地坐起身，霍翎瑶满头大汗颤抖着身子。适才在梦里，慕炎浑身是血站在她面前说着最后的告白，受伤的地方皮肉外翻，隐约可见骨头。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却在最后一刻变成肖南子那张腐烂的脸。霍翎瑶面色苍白不知缓了多久才喘过气，她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四下环顾，目光不由越发冷凝。自然认出这里是无垠山，霍翎瑶紧皱眉头想着自己怎么会来到这儿。“你醒了。”

正在这时，一道低哑的声音打破她的沉思。这才注意到石室的另一个角落还蜷缩着一个人影，霍翎瑶定睛望去，打量很久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孙瑜。“不必想了，是师……是他带我们来的。”

察觉到霍翎瑶略带疑惑的目光，孙瑜不自然说道。顿时从孙瑜的话里听出几分微妙，再看她此时此刻狼狈的样子，霍翎瑶缓缓靠上墙壁，冷笑道：“怎么，你心心念念的人还活着，你就这幅反应？”

哪里听不出霍翎瑶的嘲讽，孙瑜垂着头没有说话。“不过也对，你看起来多少还风韵犹存，可他却是个老头子，你会变心也理所……”“不是的，你不要胡说八道！”

霍翎瑶的话还没说完，孙瑜突然怒声反驳。说完她才有些胆寒地往门口望了望，压了压声调道：“我心里只有师兄，不管我跟多少男人……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会骗我。我明明那么努力为他报仇，想让他起死回生，现在这一切都像是个笑话！”

孙瑜说着，声音逐渐哽咽，“而且他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怪物。”

冷漠接话，霍翎瑶毫不留情戳上孙瑜的痛处，“你喜欢的人只是个怪物，为了一己私欲利用你至今。只可惜在他心里一点儿你的位置都没有，当然也没有我母妃，他心里只有自己。”

“你因为记恨我母妃而处心积虑谋划，穿梭在三国间，跟不同的男人上床，为得就是给他报仇。可是他呢，事到如今还要托你下水，说起来我都觉得你可怜。”

继续说着，霍翎瑶眸中利光渐闪，语调高深。“你什么意思？”

终于反应过来，孙瑜紧张地看向霍翎瑶。闻言轻笑一声，霍翎瑶无不鄙夷地道：“怎么，难道你以为他带你来这儿是为了跟你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