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章，我的存在感实在薄弱啊。所以这一章得把视角转到我这边来。什么什么？想继续听那对欢喜冤家的故事？枫叶时雨秋时雨的故事？不行。没有了。我怎么知道他们的未来啊。我只知道，他和她，在一起了。那天，两人跟傻了一样在雨里死死抱着，真就那个诗情画意呗。就这样，不然呢？我又不是全知全能之神，我怎么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啊。啊，好的，扯了那么多偏题的，该回到主线来了。不是，有人竟然不知道主线是什么？开玩笑的吧？……我在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黑长发、白色连衣裙、脸上带着笑的她、以及她头上发饰的时候，才想起来。想起来了。为什么我会忘了一些东西。我忘了她的存在。她做过了什么事？她似乎想要杀我，或者说吞噬了我？她让柳真旭情绪崩溃变成过怪物。还有……不对，好像没有了。剩下的就是她一开始点明我三天的人生未来，以及我一直在被“自愿”请她吃饭，好像就这些。后面旅行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不过无关紧要。那是神明的恶趣味而已。不关心，无所谓。不去想。全知，全知神。“全知神”的所在会给我带来危害。所以我要驱逐她。因为做不到杀死，那就只能用驱逐或者封印这种办法了。幸好是驱逐，离的远远的，此生都不用再见。封印的话，不知道封印在哪，会有见面的危机。神明并非无害，绝非无害，我体验过了。在街上遇到，那个初中生一样的神明蹦跳着过来了。她还是笑着，如初见的那般，她说：“你好，王小天，我是神明，全知神来的哦~”很熟悉，一开始见面她就是这么说的。“小天，王小天，我们以前有见过吗？我在你身上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

嗯，当然见过，我可很是记忆深刻呢。“小天，我失忆了，你能告诉我以前的事吗？”

嗯，失忆了。嗯？失忆了？全知神？神明也会失忆？你“全知”的权能呢？……“没有了。”

她说。在餐馆里面，我如以前一样请她吃着。没有尝试神明是否真的不再是神，也没有试探她是否已经化为了人身。我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就安静等待那个日期到来吧。只能相信全能的帮助，我无从选择。我无法对抗神明，她、他、祂们从何而来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我被卷入了神明间的争端，说不定哪天，我这旋涡中心的小蚂蚱就被不知道哪里的青蛙神吃掉了。但……“真失忆了？跟你这狗屎一样的套路啊喂。”

对的，太对啦。我怎么会对神明怀有敬意呢？我恨不得这世上的神明都消失，死远点，不要染指人的存在！自然不会乖乖跟“全知神”讲以前的事情了。回忆过去，那是人才会做的事。你？“全知”，你也想做人？做梦！你们那什么“神战”最好打的猪脑子都爆出来，你们神都死灭绝了才好。整天对人指指点点，光辉普照，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是人吗？是非人！我不想和神明共存，对我来说，那是趴在人类身上的害虫。滚！……分界线……“全知”似乎没有胃口的样子，吃了一点就停下了。她突然说：“称呼…称呼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我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对她这句话没反应。“那么，小天，王小天，我需要一个称呼。”

她说。神明这番话让我回过头来了。但我很疑惑，神明需要什么称呼？她不是自称“全知神”就够了么？眼前黑白的神明正把一块牛排插起来送进口中。她把东西吃下去后，说：“我以后叫女娲吧。”

……蛤、哈？毫无情理，毫无头绪，毫无预兆，神明做事就是这么不讲缘由的吗？高深莫测……个屁!我死也不会称那种货色为“女娲”，世界末日都不会!女娲啊，那是什么存在。她也配？再如何厌恶神明，在这种事情上我还是理的清的，与个人情感无关。自个儿玩去吧！想让我叫你“女娲”，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哦，我忘了，神明不会上厕所啊，那我来吧，我给你撒泡尿，让你照照自己!毫无道德底线的我对着神明发表了以上言论。神明没有生气，她笑着。即使知道神明不会生气我也那样说了。她放下餐刀，大概是表示这就吃完了。但还剩下许多菜品没吃，没动过，跟之前一样。剩下那些我也不会吃，直接让服务员处理了。那是神明碰过的东西，不是忌讳，而是厌恶。她起身离开了座位，然后站到窗边，回头对我说：“小天，我知道，你厌恶神明。”

她取下了发饰，放在地上。展开双臂，站直，收束，轻柔的、慢慢的旋转，白裙扬起，脚尖点地，发丝飘舞、纷飞。然后加快，跳起来，跃起来，她带着欢快的笑，像黑纹的白蝴蝶在轻盈飞舞。太阳光束从窗边照进来，此刻是独属于她的聚光灯。充满活力，弹跳力，行动力，有着青春色彩!转身、旋腰、抬头、后仰，仿佛跳舞的是一只鸟雀。如此一支舞，慢慢落下帷幕，她最后停下来，面向我，因为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看到。于是我鼓起掌来，替其他看不见的观众们。这与立场无关，我看到了可以欣赏的事物。我就要如此做。……“小天，王小天，我知道，我配不上‘女娲’的称呼。”

神明在离开前，两手搭在窗沿上，她面对窗外，说话的对象却是我。她说：“因为女娲是捏泥造人的，而我不会。”

她说：“因为我只是一个‘全知神’，仅此而已。”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打量她的背影，黑白配色在她身上很和谐，对比强烈却又平等共存。她说到“造人”的时候，我目光不可抑制的往下滑，落到她裙边。她身上也并不只是黑白，她裙边有淡淡的米色的花纹，是一种白色偏向于淡黄的像阳光那样的暖色。女娲造人用泥，那全知神要当“女娲”的话，造人用什么呢？那支舞很好看，不知道除了“全知”这里还有哪可以欣赏到。脑子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想法，不耽误我继续观赏她的背影。神明回过头来，面对着我，她笑着说：“小天，王小天，那我不做‘女娲’吧，我以后就继续自称‘全知神’好了。”

她说这话很奇怪，因为我从没听过她以前有什么其他自称，而这以后也没有。……神明离开之后，我继续我的大业。赎罪大业。先从简单的开始，然后是那些困难的。可能会用掉我余生的大部分时间，但我还是要去做。不为了自己，只是柳真旭要我如此，所以我去做了。坏人被好人劝导束缚，如此一个故事而已。我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云升哥或许不知道，他的生日，七月十五，就在明天。”

柳真旭之所以让自己的云升哥，在每周的周三和周五要来看望自己，是因为明天，周五，就是云升哥的生日了。再添个周三是为了打掩护，免得让云生哥注意到什么。她多虑了，男人有时候确实是大猪蹄子，对一些小细节不会很敏感的。要是知道给自己庆生，李云升肯定会这样说：“啊？庆祝撒旦来到人间？哪个撒旦啊？好的还是坏的？”

他没有庆祝生日的习惯，因为以前苏明玉大姐、真玲姐还在的时候，她们忙于斩妖除魔，经常一个电话就走了。于是云升哥也就觉得，庆生什么的浪费时间。但柳真旭知道，云升哥做了很多很多事，其中有很多很多是为了她自己。云升哥如果不是为了她，那些被伤过的人他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所以要让云升哥高兴一下，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柳真旭悄悄的探过了李云升的口风，知道他对家里开派对没关系，也不在乎自己身份暴露。于是她邀请了一些好友，到时候到家里来，为云升哥庆生。悄悄的，是个惊喜。……是吗？惊喜？七月十五日，那可是我遇到苏明玉大姐的日子，我可不会忘。所以，我想想，那天是我的生日，柳真旭要给我庆生。嗨嗨嗨，有个女孩在自觉为我庆生哦~我早就注意到了柳真旭在偷偷摸摸的，她还以为她很隐蔽。对的，她很隐蔽，我让她这么以为，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是惊喜啊，是惊喜哇，是惊喜呐。看我得意的表情？啊，看不到啊，那能联想吧？不要联想？为什么不？给我想！狠狠的想！我确实很高兴。孩子在懂事。她在长大。……分界线……你们期望这故事是什么？喜剧？悲剧？选一个？选一个吧，这是不得不做的选择。像你，现在是大人的话，你做的一切都有引导孩子们走上哪条路的责任，这是你得承认的，不管你看不看的见；像你，现在是孩子的话，未来是不得不受着大人们影响长大的，不管你看不看得见。你是能做选择的，只要你觉得这是个什么结局。他和她，那就是什么结局。……分界线……遇到了点意外的状况，在七月十五这天。我一大清早洗漱了，然后故意去碰见柳真旭。“阿旭，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吧？”

“唉？啊，没有吧…好像有…不对，没有没有！”

憨憨的，她脸红着跑去上学了。真可爱。嗯……但是不太对，她平时是很聪明的，怎么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呢？啊，我明白了，她也是装的。柳真旭故意的、悄悄把要给我庆生这件事透露给我听，为了让我有所准备，也让我有些期待。这小妮子！我确实心里生出期待来了。……但那天，有个孩子，变成怪物，伤了人，躲进了山林里。当李云升，我接到这个消息去救援的时候，孩子已经找不到了。面对茫茫大的山林，用了整整一白天时间，从早到晚，还没找到。夜幕里，山林间，我看着手机上断断续续的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于是我发了一条短信，希望柳真旭她们不用等我了。我对旁边的人说：“你们休息，我继续。”

“去救人。”

……柳真旭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她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笑了起来。然后她对还在打闹的朋友们说：“特大喜讯！云升哥今晚回不来了，因为他在斩妖除魔！”

“啊，真的吗？”

“这次是去了哪里？”

“云升哥长什么样啊？”

“他真的不是修道者吗？”

……我真的不是修道者。我没有尝试去修道，只是接受了一些修道的知识。虽然因为接受了苏大姐的术法知识传承，她对我的各种要求都是按照修道者顶级的要求去做的。大概是因为她就是那顶级中的一员，所以她觉得我也得是。我没有让她失望，以前是这样，以后的话来不及失望了。因为她不打招呼就消失了。柳真玲不是，她没有做到顶级，她只是一个在我看来是初级的小菜鸟。她们都做好人去了，斩妖除魔，然后都消失了。我做了一个坏人，想要遗臭万年，却被好人束缚了。柳真旭没有修道，但她还是做了一个好人，来束缚我。并非因为她是好人才能约束我，只因她是阿旭，是柳真旭，所以她才能这样做。她说，云升哥，你以后不能自由的做坏事了。因为，“我，柳真旭，以后要是发现了云升哥做坏事，就不喜欢他了。”

她没有以死相逼，她拿出了除了生命以外自己最珍贵的、对方也如此认为的东西做衡量。拿生命做衡量，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很卑鄙，但我喜欢。在生命以外，可以放弃底限一样的放弃恋情去逼迫，这才是大人会做的事，该做的事。不喜欢，那又如何？那可不行。我关注照顾关照柳真旭，是为了她长大。不只是年龄上身体的平安长大，还有心理上的。她要做好人，继承苏大姐、柳真玲她们的愿望，“让世界因为我们能变好一点，就够了。”

对自己有所求，很多，对世界有所求，很少。所以我随她去了。所以既然她那么说，我就可以视情况如她所言。我在赎罪，为我犯下的过错。……救了那个孩子，我回到柳真旭所在的校区房，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拿钥匙进了门（是柳真旭给的啊）。我敏锐的察觉到这里经过了一场狂欢。派对途中，看来阿旭后来离开了，不然她不会让没合上的可乐瓶扔的客厅里满地都是。嗯，还有雪碧、牛奶瓶子，零食袋子……我敲了敲里面卧室的房间门，然后背身等女孩们醒来。“好像有谁在敲门？”

“是阿旭吗？谁去开？”

“班长大人好像不会这么礼貌敲门吧，都是女孩子，她会直接进来的……”“也就是说……？”

“是那个云升啊！李云升！‘云升往处鬼神忧’的李云升！”

“我去开！”

“等等，让我先穿好衣服。”

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背过身来，就是为了避免有女孩“衣不遮体”的开门。虽然你们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一个“三不”的好男人。不吸烟不喝酒不乱搞。真的，你要信我，信我的鬼话。……“男生们昨晚八点前都回去了啊，阿旭去了商城……阿旭没回来吗？”

“哎，没回来啊，我以为你知道了。”

“糟了，学委的电话打不通！”

客厅的固定电话响起，我去接了。“是云升大哥吗？抱歉，柳真旭现在在医院，打不通你手机……”我真的忍不住杀意。是人？是怪物？还是神？可以放低一些底限。都得死。……我在医院见到柳真旭的时候，她已经能坐起来了。看到我，她笑着扬了扬被绷带缠住的手，“哎呀呀，这不是忙碌的云升大人嘛！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小人这里来了（liǎo）？”

她挥起的手臂，有我熟悉的气息，血、阴冷、黑暗。而柳真旭，是我的阳光。我旁边的联络人员低声说：“商城有恐怖袭击，是炸药……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手臂大面积擦伤……”我于是过去抱住柳真旭，亲了亲她额头。她任我做了，脸色微红没有反抗。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抱歉，阿旭，我要解开你的束缚了。我很确信他们都只能是坏人。”

“你能救赎我，但救不了他们。因为他们。”

“比我差。”

……那种气息，我知道，我曾在这个行业留过一段时间。潜藏在黑暗里，老鼠一样的溜来溜去。偷米、咬人。那就是他们。又或者正面而上进行冲击，那些人里面有我。我要找的这么一些人，我没有让他们见到明天的太阳。明天是个好晴天。今天也是晴天。今天的太阳他们也见不到了。因为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在黑暗中，在地下室里。“你好，今天是个好晴天，想出门晒晒太阳吗？毕竟以后都出不去了。”

永远的沉寂在黑暗中，生在黑暗，死在黑暗，这一行的人几乎没有例外。有很多，我处理了很多。有多少，我就处理多少。很多死的很慢，其中有些控制不住的变成了怪物，想要反击，想要逃跑，于是它死的很快。我用了以前的一种方法，在暗中，将它们解决。老鼠死前会发出尖锐的叫声，怪物也是，但我没有让它们发出声音。请不要吵到邻居哦。……我通知了修道界来收尾。最后我还是食言了，我让一个见到了太阳。今天是个好晴天，会让人心情好起来。所以我拖着它见了见，这和煦的阳光。你们本来也有权利，继续见证明天的太阳，为什么不珍惜？不为什么，那我来了。阳光是人人都可以拥有的东西，已经很平等了。而阻碍我晒太阳的，都应该解决。……这个都市里的多数黑暗，被我短暂的清除了。剩下吓破胆的老鼠，逃离了。我浑身是血，于是需要洗澡，换个装。在我的租房里。清洁完毕之后，一出浴室，我看到了“全知神”在椅子上坐着。她说：“小天，王小天，我看不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看到未来有一个坏结局。”

“请听我说，小天，去找一个人，那个人可以帮你解决这次的问题。”

“那个人你认识，他叫邦德。”

“他救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