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第一百货大楼。并没有先去经理室，而是在商场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尤其服装专柜看得格外仔细，并且用自己手里面的莱卡相机拍了不少照片。等到人少的时候，李海洋掏钱买了两件衣服，借着这个机会，和售货员问起这些服装的进货渠道。当年的售货员可不像以后的服务行业，那绝对是牛气冲天，爱理不理都是轻的。如果碰到个磨叽的顾客，售货员立刻把脸一板，难听的话直接给你灌满耳朵！这在80年代初可不是个别现象，绝对是具有普遍意义的，那时候找个服务态度好的售货员相当难得。也就是李海洋长得人高马大，相貌英俊，情商又高。说话的时候温和风趣，女售货员才多说了几句。李海洋看看表，已经接近上午10点了，这才来到了百货大楼的经理室。之所以这个点来，是因为周安国提前交代过，这个郑保国早上一大堆事。先在办公室打上一套太极拳，然后把茶缸子里面的枸杞胖大海泡好，还得把报纸看得差不多，这才有心情办公。等敲门进去之后，发现郑保国脸色果然非比寻常，听到自己自报家门，就闪过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眼神。“原来是李厂长啊，早就听说服装厂生产任务忙，有什么事情还得亲自大驾光临？”

郑保国笑着说道。“还是为了服装厂产品试销售的事，这关系到我们厂产品的品牌效应，还得让经理多费心啊。”

李海洋也报以微笑。其实郑保国早就心中有数，便打着官腔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小周反复解释过了，首先我就是个副职，说的不算。”

“再者说，我们商场进货渠道只有沪上大服装厂，其他的一律不予考虑，可不是不给你李厂长面子啊。”

在来之前李海洋早就打听过了，所谓只从沪上大服装厂进货这回事，完全就是扯淡。第一百货商场进货渠道只有大服装厂不假，可绝不仅限于某一个城市地区，这明显是敷衍自己。李海洋耐着性子说道：“我们厂完全不亚于沪上服装厂，可以这么说，现在沪上百货商店里的服装就是我们厂生产的。”

听了这话，郑保国轻蔑地笑了。他撇着嘴说道：“李厂长还真敢开玩笑，你有这个本事还会来求我么？怎么不直接把服装卖到沪上？”

“你们厂才刚喘过气三四个月吧？就能和全国顶尖的服装厂掰手腕了？做生意不诚信可就没意思了。”

李海洋一言不发，把刚才在商场买的两件衣服摆在了办公桌上，然后翻开衣服内里。“郑经理请看，这种服装版型必须用这种裁剪缝纫方式，针脚是独一无二的，你在全国哪个服装厂都找不到。”

“这是我和服装厂的技术人员没黑没夜研究出来的，商场卖的都是沪上生产的对吗？其实都是我们厂的产品！”

听了这话，郑保国不由得呆住了，他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种情况。但还是辩解道：“那无非也就是代加工，裁剪缝纫工序，人家沪上服装厂能不指导吗？还是那句话，要实事求是！”

这几句话说得已经非常不客气了，言下之意是说李海洋在撒谎。面对这种情况，李海洋异常的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甚至脸上还露出了微笑。在这一刻，心里面已经明白，这个郑保国绝对不是普通的教条主义，而是故意和自己过不去！这是一块绊脚石，有他在这里，高端销售窗口肯定打不开局面，必须将他一脚踹开！李海洋并不再多说什么，把衣服仔细的卷好，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厂看来还需要努力，以后再找机会合作吧。”

郑保国连客套都懒得做，看都不看一眼就拿起报纸。自从干了厂长，很多事情都不再亲力亲为，一心扑在抓生产上。现在厂里面的生产已经步入了正轨，李海洋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做事。他先是赶回厂内，把和沪上服装厂所有的订单记录复印出来，整理成册。又把自己一开始做的设计稿整理出来，订单记录，生产记录，甚至火车站发货的凭证全都按照日期仔细整理好。然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上海服装二厂高建阳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听到的是李海洋打来的，高建阳表现得十分热情，在这段日子的合作中，双方关系已经处得非常融洽。“高厂长，我听说现在有一个全国性质的商业学习，去学习的都是各个城市大商场正副职的经理？”

“这个啊，有，基本上每两年就要搞一次，你打听这个，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我想问一下，认不认识一个叫李华山的？就从我们这个城市过去学习的，是第一百货商场的经理。”

高建阳听了不由得感到诧异，虽然他对此并不知情，但毕竟是在沪上服装领域的老资格，立刻答应帮忙打听一下。没过多久，高建阳就把电话打了回来，说确实有这么个人，有人脉能帮着联系一下。李海洋听了之后，立刻说道：“那太好了，我现在坐最近的一班火车过去，明天一早就能赶到厂里，务必帮忙约一下。”

等放下了电话，高建阳不由得感到奇怪，按理说李海洋现在也是一厂之长，怎么还跟个跑销售似的。火车过来要十几个小时，而且还是夜班车，真是不怕辛苦。答应人的事必须做到，高建阳马上通过在沪上人头熟的优势，把李华山在晚上约了出来。一问才知道，这位李华山经理根本就不认识李海洋，这到底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而现在的李海洋没带任何的随身物品，只是给妻子林雪琴打了个电话，说要立刻出趟差。然后轻装简行，只拿了个随身小包，装上了所有的材料，便买了车票上了火车。因为事发仓促，只有硬座，随着火车慢慢启动，车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而李海洋心里面却充满了斗志激情，就像是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