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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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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的时候,林霜便回去了——她已经找到了“成记药铺”的位置,但是她并没有告诉王慧,只说昨晚没有睡好,先回去休息。王慧当然没有多想,以为林霜是因为黄香丽的事情才没有休息好,于是在林黄回去后,继续在城里观察情况。林霜回去后并没有休息,她换了身平常百姓的衣服,便独自来到了位于城北的“成记药铺”。药铺的名字是戴笠给取的,希望在江云的事情可以顺利完成(局座有点迷信),而药铺的地点却是李站长找的。虽然临街,但不是在主要通道,还是上下两层,后面有个小院,可以用来会客喝茶。林霜走进药铺,柜台后面的伙计马上打招呼:“姑娘抓药吗?”

林霜扫了一下周围的情况,说道:“我叫林七星,要找你们李老板。”

伙计愣了下后,立刻应了一声:“姑娘稍等。”

随即便上了楼。很快,从楼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中等身材,五官也没有出奇的地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无论怎么看,都是那种在人群中不引人注意的人。男人走到柜台后面,看了看林霜,拱手问道:“敢问是林姑娘?”

林霜点头:“阁下就是李老板?”

男人也点了点头,道:“在下姓李,不知道姑娘找我何事?”

林霜笑道:“我是林七星,听说李老板新进了一批大(音:dai)黄和使君子,特来看看。”

这是两味中药,虽然好几个地方都有出产,但以四川所出的最好。同时,这也是戴笠安排的接头暗号,只有李站长和林霜知道,并且要对方报出“林七星”之后才能接暗号。男人听到林霜的话后,并不多讲,伸手做出了“请”的动作,示意林霜上楼,同时嘱咐伙计:“多留点心,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出去了,晚上回来。”

伙计点点头,警觉的注意着街上的动静。所谓的二楼其实很小,更像是宽敞些的阁楼,而且只有一个房间,林霜看了下房间内的摆设,感觉是李老板的卧室。李站长同林霜坐下后,才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他在想,如果这个女人再矮一些的话,那就太完美了,尽管她有意穿了素色衣物,但是,啧啧,容貌什么的,还是盖不住呀。不过,这就是局座委以重任的人?不大像啊。其实李站长只看了林霜几秒钟,并没有引起林霜的不适。他迅速收回视线,再次对林霜拱手:“林姑娘,不该问的不问,这个规矩我懂。既然局座安排我在此协助姑娘,我一定竭尽全力。不知道林姑娘现在需要什么?”

李站长的意思是,林霜现在是否需要弹药,需要哪些、需要多少。但是林霜误会了,她给李站长拱手还礼,问道:“不知道李老板手里有没有日军司令部的情报?”

“这,这个没有,”李站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唉,不瞒姑娘说,自从江云站被毁,我和几个兄弟勉强到了重庆,本想着有机会再来江云,重建江云站。谁知,局座虽然安排我们回到江云,却不让我们再搞情报。我们现在在江云的任务,就是全力协助林姑娘,而且,我们连电台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姑娘,我这个江云站的站长,就真的成了药铺掌柜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李站长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有些无奈,又有些不满。林霜听后稍微有些失望,她以为戴笠安排协助她们的人,除了弹药外,还可以提供些情报,看来是她的期望太高了。但她又很快打起了精神:既然这位站长大人只负责提供弹药,那就麻烦他多准备一些吧。于是在思考了片刻后,林霜开口道:“既然局座有叮嘱,我也不能难为李站长,不过,弹药的事还是要麻烦站长多费心。”

李站长摆摆手,说道:“林姑娘客气了,都是为党国效劳,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姑娘有需要只管说,我一定尽力。只是,现在的运输只能走陆路,时间上可能要久一些。姑娘要提前说才好啊。,免得耽误事。”

临走的时候,林霜让李站长先弄一些勃朗宁1900和三八式的子弹。为了不暴露小组成员的人数,也为了试一试李站长的能力,她决定先准备一些比较容易弄到的子弹,而这两种子弹的用枪,其实都是沈明钰配备的。由于江云站被毁,搜集相关情报的事情只能是小组的成员自己来做,而且,这次的目标是日军高级军官,情报的搜集更加困难。几个人既要熟悉江云的道路,又要想办法弄到相关信息,在接下来的的十几天里,只靠着两条腿的七星小组,几乎没有搞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并且还很疲惫。而此时已经来到了12月中旬,再过不了几天就是圣诞节了。大概是为了粉饰太平,又或者是为了显示“大东亚共荣”的好处,驻江云的日军司令官二宫下令,全城的主要街道、店铺等要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圣诞节和元旦。同时,二宫又在城内最好的“富士山”饭店准备了酒会,日子就定在了平安夜那天的晚上。富士山饭店和樱花公园一样,都是日军占领江云后,从国人手中抢来的,换个名字,略微添加些日本风格,就成了日军司令部的产业了。如果说饭店除了名字之外,和之前还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将主要的负责人换成了日本人,前台的接待处增加了一个日本女孩,门口的迎宾也变成了穿着和服的日本姑娘。另外就是将饭店的雅间的名字,换成了日本名胜的名字,如“八郎湖”、“恐山”、“鸟取砂丘”等等,其他的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当端木嗣从报纸上看到这个消息之后,林霜从饭店的名字联想到了樱花公园,同时又觉得这个酒会可能会是个不错的机会。即使无法除掉目标,也可以从近处对目标进行观察,为之后的行动探探路。而她之所以会想到樱花公园,是因为她想找个地方散散心,把这些天搜集到的信息在脑中过滤一番。樱花公园的环境可以让她更好地思考,静心——而且,公园的景色真的很美。简单的商议后,端木嗣很开心的挽着小雅前往饭店观察布局;高胜想办法扮成杂务,混进饭店掩护端木和小雅;王慧在饭店外面进行接应,同时留意街上的情形;沈明钰寻找可以狙击到饭店的地方;陈子杰继续留下听电话。林霜则独自来到了樱花公园。今天的林霜穿了一件白衬衣,黑色的长裤,皮鞋,外面是一件米色的风衣。她将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在公园里缓缓地踱步,虽然公园的景色被她饱览,但并没有在她的脑中留下任何印象。此时,她所想的是,如何将住在日军司令部的二宫引出来;怎样可以把三村的左右手调离三村的身边;还有那个几乎与三村形影不离的市川,要怎么才能将她二人分开,或者是一并除掉。。。。。。江云虽是位于南方,但到了十二月的时候,也有了些凉意。已经在公园里走了好一会儿的林霜,顺着长廊走到了一个凉亭里,将风衣的衣领竖起,想着是不是先回去,和大家一起商议,再听一听端木那边又有什么新的消息。毕竟,她的特点是反应快,总是可以保持头脑冷静,遇事轻易不慌张,并且会有相对的应变策略。至于综合情报,想几个不错行动的计划,她还需要提高。林霜甩了甩头,将身子转向凉亭的另一个出口,依旧双手揣着口袋,打算离开公园回到住处。然而她才走了几步,迎面过来两个人,林霜看到那两个人后,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这座有六层楼的富士山饭店,是江云的第一高建筑,饭店原先的拥有者,因为不愿意将饭店卖给二宫,而被特务暗杀。于是,日军司令部没有花费一个大洋,便得到了江云最大的饭店。端木嗣挽着苏小雅的手,看了看高高的饭店,又看了看站在饭店门口的两个迎宾的日本女孩,伸出另一只手正了正自己的领带,便准备走过去。苏小雅却将头靠在了端木嗣的肩头,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嘴里小声说道:“一会儿都由我来说,你就做一个很严肃的男人,不苟言笑。如果我问你什么了,你就只管摇头,剩下的都交给我就好。”

说完,她微微抬头,冲着端木嗣笑了下,两个酒窝暴露在她的脸颊。虽说小雅因为戴着墨镜而只露出半张脸,但她那勾起嘴角的微笑也足够魅惑,端木嗣看着小雅微笑的脸,不免心神荡漾。他轻咳了下,对着小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都听太太的。”

苏小雅笑容不减,却悄悄将手伸到端木嗣的背后,在他腰上狠狠地拧了一把:“再占我便宜,姑奶奶掐死你!”

面对一只笑面母老虎,疼的直呲牙的端木嗣只能投降:“苏大小姐,我是一时口误,请大小姐高抬贵手。嘶嘶”凡事不能太过分,听到端木嗣改了口,苏小雅也就松了手,顺势挽着端木嗣的手臂,一起走到了富士山饭店的大门前。迎着林霜走过来的是一男一女,女人是黄香丽,男人却是三村的未婚夫市川幸正。两个人并肩走着,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神情虽然没有多么亲昵,但也是彼此熟识的样子。林霜看到这两个人走在一起,心里有些奇怪,便停住脚略微观察了一下。见到他们距离自己只有两三米远了,林霜翘了下嘴角,转身朝着公园的中心湖方向缓步走去。“林凝霜,没想到在这都能遇到你,还真是巧啊。”

就在林霜经过黄香丽面前的时候,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黄香丽用带着嘲笑的语气叫住了她。林霜装作才注意到的样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黄香丽,随后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也是阴魂不散啊,我来散散心,你都不放过!”

说话间,她扔给黄香丽一个冷淡的眼神。站在黄香丽身边的市川,静静的看着她们二人,一言不发。其实,黄香丽和林霜在儿时的时候感情还是不错的。她们现在如水火之势,极大的原因是人为形成的,另外的一个原因,就是生长的环境不同。如果再算上各自的性格,和兴趣爱好方面的迥异,称她们为后天的死对头,也是没什么问题的。黄香丽穿着一身长袖过膝的连衣裙,一头长发用一个镶钻发环挽住,腕上戴着一块瑞士原装女表,手中拎着一个红色的小皮包。粗看上去像是个普通女孩,可说话的时候却是尖刻逼人。她和林霜有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了,她们之间被刻意或者无意制造出的对立,已经超过了十二年,而在她们彻底对立之前,矛盾的形成、发酵,又用掉了三四年的时间。因此,她们二人是不见面则已,见面之后必定是针尖麦芒般的死斗。林霜只有二十四岁,但她和黄香丽却如同纠缠了几十年、几辈子的冤家对头一样。毕竟,在她们才几岁的时候,就被埋下了敌对的种子,并且不断膨胀,直至彻底爆发。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句话对于林霜和黄香丽并不适用。无论过了多久,无论再过多久,她们二人都不会消除对对方的鄙视,或者愤恨。正如现在的黄香丽,看着眼前双手揣在风衣口袋的林霜,心中不自觉的就感到鄙视。她轻蔑的看了看林霜,冷笑道:“樱花公园可是江云最好的公园,你也配来这里散心?诶,不对,你还能有烦心事?真是奇怪了!”

此时的林霜再也不是当初懵懂的女孩,她早已褪去了青涩,而且也不会再顾忌有人无端的训斥她,更何况,先开口的黄香丽都不顾及彼此的表亲关系,她又何必给对方留面子呢?林霜回给黄香丽一个嘲笑的表情,说道:“人有心,自然就会有烦心的事情。像你这种没有心的东西,怎么会懂呢?”

“是啊,没心没肺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好人,”黄香丽当然是不甘示弱的,“你家从我们家族得到了多少好处,你全都忘了吧?还有你那没用的老子,要不是因为我爷爷人好心软,他能攀上这门婚事?要不说这婚事必须要门当户对呢,就是怕遇到你们这种不懂得感激的刁民!哼。”

听到黄香丽提到了婚事,林霜心中暗喜。她故意没有避开黄香丽,就是想引其开口,之后再想办法让市川接上话题。如果这个目的能够达到,也许会有些额外收获。而黄香丽也没有让林霜失望,几句话后就给林霜提供了一个机会。于是林霜就很自然接过了话题:“门当户对?这么说,你旁边的这位就是你门当户对的丈夫,或者是未婚夫了?”

说完,她翘起嘴角,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了看市川。市川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唇上的人中部位也没留有胡须,头发像是才剪过没有多久的样子。身着便装的市川一直没有说话,他没有见过林霜,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之间的过往,虽然听出了林霜将他当做了黄香丽的男人,但只认为是林霜误会他是中国人,也就没有多想。不过,出于军人的警惕性,他依旧没有开口,只是继续静静的看着她们。其实,在听到林霜的话后,黄香丽就已经有些激动了,她将声音提高了些,脸颊也微微泛红,说道:“你别胡说!他是市。。。。。。石川,是我大学的学长,我有些问题要请教他。倒是你,没事就喜欢胡说八道,和你老子一个德行!”

在日本,石川是一个姓氏;但是在中国,如果说某人叫石川,通常都会被理解为,这个人姓石,名字叫做川。黄香丽想着将林霜“误导”,毕竟,国人姓shi这个音的还是比较少。“原来是石川先生,幸会。”

林霜顺着黄香丽的意思,把市川叫成石川,冲着他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她不知道日本有石川这个姓氏,但她知道黄香丽说谎了,她们几个人都已将市川等人的相貌、以及相关资料牢牢记住,怎会被黄香丽小小的花招骗过?而且,市川始终挺直着后背,警惕的眼神,还有风霜留在脸上的痕迹,也都透露出了一些信息。只要稍稍用心,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军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主动打招呼,如果市川还不开口,就显得没礼貌了——尽管他对黄香丽说错了他的姓氏有些奇怪。于是他微微颔首,略显生硬的说道:“林小姐,你好。”

同时向林霜伸出了右手。林霜犹豫着要不要和这个鬼子握手,黄香丽抢先一步拉回了市川:“没事别和我学长套近乎!林凝霜,你倒是比以前长进了,知道想办法多认识些人,好方便帮你办事。呵呵,可惜啊,你这是枉费心机,毕竟‘人以群分’嘛,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和什么样的人来往。你,只配和下九流做朋友!”

对于黄香丽的诋毁,林霜充耳不闻,只是轻哼了一声,继续对市川说道:“不知道石川先生在哪里高就?”

如果市川的中文再好一些,对汉语的研究深一些的话,他就会发现,林霜不是称呼他“石先生”而是“石川先生”,这其实已经暗示了,林霜知道或者猜到了他是日本人。但是市川的中文非常一般,他没有听出林霜话里的意思,他身旁的黄香丽也没有领会,还在暗自得意林霜叫错了市川的名字,为自己的小伎俩得逞而高兴。不等市川回答林霜的问题,黄香丽先开口了:“学长还有事情要和我商量,没空和你闲聊。”

说完,她拉着市川就走——她恐怕市川说的多了,而让林霜知道他是日本人。市川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挣开了黄香丽的手,又朝着林霜点了下头,这才继续和黄香丽并肩走着。林霜微笑着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脸上的笑容随着二人的走远,逐渐变成了冷笑:什么样的人就会和什么样的人来往,那么,和市川这个鬼子军官在一起,黄香丽,你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实在抱歉,本店暂时不接纳住宿的客人。”

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孩双手叠在身前,朝着站在前台的苏小雅和端木嗣鞠躬道歉,脸上还挂着职业的微笑。苏小雅故作不高兴的样子,提高了语气问道:“为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天皇的子民,还是富士山饭店没有客房?”

她用日语说完后,心里暗自说道:姑奶奶才不愿意当裕仁的公民呢!虽说苏小雅没有摘下墨镜,但是前台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寒意。面对苏小雅的诘问,前台的日本女孩微笑着解释道:“太太需要住宿的话只能预订。本店现在只有餐厅和咖啡厅正常经营,客房要等到本月26号之后才有。当然,先生和太太可以先看看房间,喜欢哪一间就预订下来。我们这里有三层客房提供选择。”

于是,二人在接待人员的陪同下,将富士山饭店大致看了一遍,又在二楼的餐厅用了午餐。之后,才相互依偎着离开了饭店。几个人正吃着晚饭,林霜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你们谁帮我查一下我的表妹?我觉得她肯定有问题。”

众人闻听后,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抬头看着林霜,等待她后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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