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不稳，朝堂不宁，今日之事就是警钟，儿臣身为一国之君，理当以国事为重，这些人留在宫中并无用处，若再起什么事端，可不仅仅是皇家的颜面，朕又如何能在朝中立威。”

楚容彦的话音一落下，萧太后的脸色狠狠一震，皇上那话，她岂能听不明白。再起事端，小到丢颜面，大到混淆血统，这样的事，饶是她自己都不敢去想，今天查出来的是张良媛，那没查出来的呢，是否还有。要按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将大部分的妃子都赶出去宫去，但这事儿动静太大，已经受了恩宠的更难给说法，所以才说要送走那些尚未记牌的。皇上登基才一年，这些妃子入宫才多久，这都已经有耐不住性子的，做出此等事情，叫人如何安心。萧太后不由看向永乐长公主，这件事，如何都不能善了，只好叹了口气道：“皇儿做主便是。”

“母后，儿臣自请离宫，不再踏入皇宫半步！”

萧太后话音刚落，永乐长公主跪了下来，极力维持着声线，还是克制不住颤抖，“人是儿臣带进来的，险些铸成大错，儿臣难辞其咎！”

永乐长公主这一跪，屋里再度安静了下来，后宫的事好办，那这自家的事呢。到底还是有些情分在，尤其是这两年，萧太后膝下无子，多亏了永乐长公主在身边陪伴开解，看到她这般下跪认错，太后娘娘于心不忍：“永乐啊，你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

“母后，长公主府的这些人也都是净身干净后才带过来的，儿臣万般没有料到这其中会有差错，他在儿臣身边服侍了四五年，儿臣都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若非此次事情暴露，儿臣真的不敢想。”

永乐长公主神情微恍，再度认错，“纵使是不知情，这件事也是由儿臣引起的，求母后责罚！”

慕小言看着匍匐下去的长公主，嘴角微动了动，不求皇上求太后，这是知了太后心软，会看在她昔日陪伴服侍的份上来劝皇上轻罚。慕小言想到这里便转头看皇上，谁知这会儿萧太后也看向了他。楚容彦凝着神色，未有所动，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常乐带人去漱芳斋搜的时候，蛛丝马迹可寻，他也不必从永嘉长公主这儿亲口求证。“驸马爷过世已有三年，长姐没考虑再嫁么。”

此言一出，只见永乐长公主缓缓抬起了头，头上的坠饰不住颤动，就如她此刻的心境，再嫁？皇上这是要将她驱逐出京城啊！永乐长公主沉声回应：“我与驸马相处时间虽短，却胜却别人数年，再嫁一事，我没想过。”

“如此，长住宫中也不妥，长姐还是搬回公主府的好。”

永乐长公主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回公主府，即便是永不入宫也罢了。可未等她松一口气，皇上接下来的话又将她打下了寒潭：“长此以往留在公主府中容易惹人诟病，再嫁一事长姐没有想过，母后与朕替你考虑了，三年已过，也该有人照顾二姐，生儿育女，年老时才能有所依靠。”

听到这话，永乐长公主这才慌了，在这偌大的京城中哪里还有合适的人选，再者，她不能再嫁人：“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没有一儿半女，长姐将来孤苦伶仃，朕也没法向父皇交代。”

楚容彦淡着神情，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直接决定了此事，“至于这人选，朕会和母后商量，你即日搬回公主府去，若非传召，不得入宫。”

说罢，楚容彦看向太后娘娘，分不明生气与否，沉静着神色：“王吉一事，儿臣自有决定，还请母后放心，时候不早母后也累了，我们先行告退。”

慕小言至始至终没有说话，直到最后这一声“儿臣告退”，跟着皇上离开了慈宁宫。皇上一走，屋内永乐长公主便朝太后娘娘跪着爬行过去，扶住了椅子后拉住太后的手，哭腔着求道：“母后，我不想再嫁。”

太后深觉得奇怪，赶她会公主府，让她不得入宫这事儿她不求，怎么反倒求起了再嫁：“这有什么不好，原本哀家就打算等三年孝期过了就为你再选一门亲事，你现在还年轻，多耽搁上几年可就不行了，终是要嫁人的，成了家之后有了儿女，今后才能顺顺当当。”

永乐长公主摇着头，有苦说不出：“母后，我还不想嫁人。”

“母后知道你和驸马爷感情深厚，马家那儿将驸马爷早逝怪罪到你头上，委实也是不应该，不过嘉儿啊，你终究不能这样独自一人过一辈子，皇上在王吉这件事上已经足够宽厚，你不可再说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最后一句话时使了几分力气捏紧，永乐长公主心中却是生了恐慌，她想起离开马府时马夫人说过的话，再回荡时又变成了太后关切柔和的声音。“我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你要替他守一辈子，你要是再嫁，我就将那些事都宣扬出去。”

“你终究不能这么过一辈子，还是得嫁人的，这件事哀家会和皇上商量，你放心，皇家的公主，便是二嫁也不会委屈了你。”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永乐长公主重重的瘫坐在了地上，失了魂一般。是夜，永乐长公主遵着皇上的吩咐差着宫女正收拾着行李，突然外头传来一个声响。“是谁？”

永乐长公主立刻警觉了起来，她独自一人往着门外走去。她刚一推门，便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她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只见那个身影从一旁突然出现，永乐长公主正要尖叫，却被那黑衣人捂住了嘴巴。“嘘，长公主，我家公子有请。”

还没等永乐长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黑衣人挟持着离开了。屋里头的宫女见自家主子一直没有回来，便要转身出去寻，谁知，还没走出屋子，便被人打晕了。这头的长公主被那黑衣人一直挟持到一片小树林中，秋风瑟瑟，黑夜里，她隐隐约约看着里头站了一个人，那人的身影很是挺拔，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公子，人带来了。”

听到声音，只见那人缓缓从黑夜里转身，长公主眯了眯眼，随即一脸的惊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竟然是你……”……自打那夜长公主回宫收拾完行李，便立刻出了宫回了公主府，和先前那般死活不从完全不一样，这会儿动作麻利的很。假太监的事到底是瞒下来了，可宫中却不平静了好一阵，永乐长公主离宫回公主府后，紧接着就是内庭那儿按皇上的旨意，去那些未记牌的妃子那儿，一个个的颁口谕。皇上给了两个选择，愿意离开的，拿着皇上为她们准备的嫁妆，出宫回家；不愿意走的，那便收拾东西，前去皇族宗庙，带发修行。这两个选择她们都不愿意选，可硬是要说，当然是拿着嫁妆回家去，即便是不能嫁人，也还有一笔钱傍身，总好过一辈子留在皇族宗庙中。两天之后，十二人中有六人同意出宫，三人宁愿去宗庙也不愿意回家，余下的三人，哪儿也不肯去。永和宫中，便有这余下三人之一的陈贵人，跪在慕小言面前正哭着。陈贵人仗着平日里头在皇后和年贵妃两方势力里头一直是偏向皇后的，便一早上过来求情。半个时辰前陈贵人就过来了，一哭二闹，就差找白绫在这屋中上吊，说了那么多也就一个意思，她不愿意出宫，更不愿意去宗庙，让慕小言去皇上那儿求情，要是可以的话，最好是升一升她的分位，多去去她的寝宫。“菀清姐姐，你可不能不帮我，我们同出一族，在这宫中有什么事就该相互扶持，你和皇上去说，让他留下我。”

哭了这么久，再精致的妆容都花了，加上这两日陈贵人心神不宁的睡不好，整张脸越发不能看。慕小言微挪了下视线：“留了你，她们就都要留，皇上的话又怎么能轻易改，尽早将东西收一收，让你爹娘派人到宫门口接你，留在京城也好，回你老家也行，过个一年半载再说亲。”

陈贵人哭坐在地上：“我不回去！”

慕小言无动于衷：“那就去宗庙。”

陈贵人懵了下，抬起头看她，心里腾起了怒意：“元菀清，你可真是够没良心的！先前年贵妃和萧妃那般对你，我却日日来这储秀宫跟你请安，你的婢女被太后娘娘赐死也是我日日陪你，如今，皇上要将我送出宫去，你竟然无动于衷，亏我平日里头如此对你，你可真是忘恩负义！”

月莹厉声呵斥：“大胆！竟敢直讳娘娘的名字！”

慕小言抬了抬手，笑了：“是又如何。”

“你！”

陈贵人瞪着她，没想到她真的承认了，一点姐妹情谊都不顾。“闹够了？”

慕小言敛了笑意，声音微冷，“闹够了就回去收拾东西，不想出宫就去宗庙。”

“你不帮我，今后这宫里就没人可以帮你了，你早晚会自食恶果的！唔……”陈贵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上前捂住她嘴巴的月莹，想抽手打她，那边绿篱赶过来，将她直接给制住了，两个人把她拉到了门口，外头守了几个婆子，力大无穷的，二话不说往她嘴里塞了块布，堵住了嘴后，粗蛮的架起了她，连挣扎都不能，直接给拖走了。传入耳中那一阵“呜呜呜”声，慕小言叹了口气，总算是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