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红薯

小孩怯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心中虽然惶恐不安，但他自己也知道，以自己瘦弱不堪的体格，是很难活着将一碗鱼汤送会家去。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因为自己的奶奶就要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要死了。

或许明天，自己也会饿死在小镇上。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在前面领路！”

王提着锅，和小孩一起出了自己的家门。

在黑暗里，在路边的窝棚里，不时有一双双被香味吸引过来的眼睛。但看着少年腰间还渗着血的骨刀，不由得觉得大腿上一凉。

这个少年已经扎了太多人的大腿。

这些被扎了大腿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去，只有极少一部人能够靠着自身扛过去。

少年已经在小镇上杀出了凶名，再没有人敢去招惹这个少年。

虽然大家都可能会死，可也没有必要自己去找死，能多活一会算一会儿。

大概王就是天性凉薄之人，小孩子又懦弱胆小，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走过了两个街区，便来到了东街棚户区。

相比起王所居住的西街棚户区来说，东区棚户区的居住环境更加恶劣，一般都是家里没有劳动力的老弱妇孺才会选择居住在这里。

小孩钻进了一处窝棚，随后王也跟了进去。

同窝棚区绝大多数人的房间一样，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东西，甚至连一张床都没有。

只有一个瘦弱的老人蜷缩在角落里。

小孩用自己的破碗舀起一碗鱼汤，端到了老人的面前。

“奶奶，起来吃鱼了……奶奶，你别睡了，起来吃鱼了……奶奶……”

老人却没有任何回答的举动。

小孩上前向扶起老人，奈何自己的力气不够。

“奶奶，你醒醒啊，你别睡了，起来吃鱼了……”

王上前，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死了。

小孩叫不醒自己的奶奶，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不好的预感已经萦绕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好多天了。

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低声喃喃：“奶奶，奶奶……”

王不是一个很会安慰别人的人，况且是要他哄小孩子，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能够做的，就是把现实告诉他，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冰冷而残酷。

“找个地方，把你奶奶埋了吧！”

显然的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小孩，要比王这个外来者更加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

“得烧，如果埋了，可能会被野兽和动物找到！”

王，有点不明白。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才会让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说出，人死了需要烧掉，而不能埋在土里。

看来自己还是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

王带着小孩和老人的尸体来到了小镇外的荒野，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将老人的尸体燃烧在熊熊的烈火当中。

面对着熊熊的火光，小孩依旧没有哭。

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夜里的荒野，其实是极为危险的。

他们一出荒野，就有几双幽蓝的眼光在黑夜中闪烁。那是荒野中的野兽，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的猎物。

王心中那个鬼火，正愁找不到人发泄。

几只不长眼的狼崽子，正好撞到了他的枪口上。想把自己当成猎物，那就要有被当成猎物的觉悟。

提着骨刀，就干掉了三只狼崽子。

血腥与杀意，充斥着王的身体，周围的野兽再也不敢招惹眼前的少年。

原本只是想为小孩了却心愿，走这荒野一趟并没有想打猎，却没有想到还以为收获了三只猎物。

这两天的饭又要着落了。

原本双目无神的小孩，在见到王大杀三狼的时候，突然之间眼神中有了光。

原来人可以强大到这种地步！

“干嘛这样看着我？”

王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

“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你是感冒了吗？”

王问道。

原本偶然之间有光的眼神，听到了王的这个问题，一下子又暗淡了下去。

“我和奶奶得了一样的病，好几天了，我也应该很快见到奶奶了！”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情，等我死了，你可以把我烧了嘛，我不想成为野兽的食物”

“我如果被野兽撕咬了，奶奶就不认识我了。”

“……”

不知为何，王的心像被锥子狠狠钉了一下。

可怜的孩子。

如果谁生活在自己的那个世界，他现在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小学吧！

原本以为，同情和怜悯这样词语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字典中，自己可是杀手组织之王。

可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小孩死在自己的面前。

王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自己又不想去许诺与誓言，因为他知道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可他也不想再沉默下去了。

“你叫什么？”

“我叫红薯，奶奶说，如果有很多很多的红薯，我们就能够活过这个冬天了！”

“哦，那为什么不叫土豆？”

“奶奶说，土豆是男孩名，我是女孩！”

原来是个小女孩。

“那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王，或者叫我King”

“……”

少年和小女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在荒野的夜里。

王没有去许下什么诺言，他不想给这个小女孩希望，若没有希望便没有了失望。

他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两个人就像约好了一样，彼此心照不宣，又没有点破彼此的心事。

小红薯就跟在王的后面。

王也没有去驱赶小红薯，他也没有说要带着小红薯生活，带着小红薯在冰冷的世界中活着。

小红薯的窝棚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小红薯随身携带的破碗。

因此，小红薯便没有回自己东街的窝棚，而是跟着王回了王在西街的窝棚。

王没有阻止，也没有同意。

这一晚上还是挺忙碌的，先是陪着小红薯回家，再后来又是帮着小红薯火花她奶奶。

王回到自己的住所，才想起一个事情。

小红薯好像还没有怎么喝汤吧？

“你要不要喝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