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本来是想和宋城一起跨年的。

因为头一天夏冰跟我说，我们这种枯燥的生活得有点仪式感。我不觉得我的生活枯燥，但是我不排斥“仪式感”，所以买了些零食，准备了一些装饰的气球、彩带和礼花，打算去他店里找他。想着既然是节日，那他店里总会有些忙的，帮着做做也好，我一个人在家显得有点冷清了。

出门前给他打了电话……幸好打了电话！

店里的姐姐说，她家老板出门了，一大早就走了，说明天上午才回来。明天回来我跨年都跨完了……

而昨晚我便一个人陪着我家的“爱豆们”电视节目跨了年。

或许是因为生活太过安逸的原因，我竟然开始在一个陌生人身上去耗费时间精力，去了解他的过往、看他的舞台、为他的一个眼神激动不已……当时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我自己有病，但是清醒沉溺、乐在其中。毕竟，我的生活太过安逸了……

又或许是因为隔着屏幕，里面绚丽的灯光、精美的妆造、别出心裁的舞美、高水平的舞蹈和小品和粉丝观众的欢呼声，让我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关熄屏幕，又觉得一切与我无关。

一晚上混混沌沌，也没有睡着。所以宋城车子的声音停在楼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来了。他推开房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完全清醒了。

听到隔壁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我才慢慢睡去。

冬天和夏天的不同就是，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绝对不会是去推开窗！

房间里很暖和，推开房门已经花费了我很大的勇气。扑面而来的冷气还是让我好好清醒了了一把，提神醒脑！空气冷冷的，不出两秒就将鼻腔的暖气掠夺得一干二净，不愿意再呼吸。

楼下锅碗瓢盆响动的声音，我捂着鼻子和嘴巴咚咚咚地跑下楼，拖鞋一路吧嗒啪嗒地响。

灶台上的锅咕噜咕噜地响着，还冒着热气。旁边的两层蒸锅里满满地蒸着包子、玉米和两碗鸡蛋羹。小米粥在电锅的保温档里暖暖地待着，一旁的小盅里温着燕窝和银耳。

外面天太冷了，院子里的那张吃饭的小桌子被我挪到了厨房里。显得微微有点拥挤。

“起来啦！今天早上下了点小雪，你再起晚一点，雪都化完了！”

宋城穿着一身黑色的家居服站在灶台前，手里拿着勺子慢慢搅动着砂锅里的东西。

“真假的？”

我不太相信。搓了搓手，又拿袖子细细蹭了蹭窗户玻璃。院子里花花草草上还真的薄薄地铺了一层白雪，亮丽的阳光打在上面，真的又新年新气象的感觉。

“瑞雪兆丰年！”

“试试这个！”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烤肠，递到我面前，“我看到其他人都喜欢去买这些来吃，也没有见你去买过。”

烤肠红红的，被改了花刀，上面的小油珠还晶晶亮着。咬上一口，还有点烫嘴！“嚯……嚯……你哪来的？”

我捧着嘴，口齿不清地说着。

“冰箱里翻出来的！”

“嚯……我都不知道冰箱里有这个。”

“我知道，每月我都往里面填东西，也没见真少了哪样……”

每次月假回来，我几乎都没有怎么好好吃饭。自知理亏的我，也很识趣地没有顶嘴，反而恭维起来。

“哇偶！早饭这么丰盛呢！让我看看有什么！”

“吃了肠洗漱去！”

“这是在报我冲你发起床气的仇吗？”

我边吃边说。厨房里很暖和，我从这边溜达到那边，然后一样一样地看他做的早饭，一样一样地夸。

“瞧瞧这蒸玉米，粒粒分明、晶莹剔透！”

“瞧瞧这鸡蛋羹，橙黄橙黄、Q弹可爱！”

“瞧瞧这小米粥……你大早上的，炖鸡汤？”

“补啊，前两天专门买的乌鸡！”

“你不怕嘌呤高啊？”

“不怕啊！”

“那这燕窝……”

“你喝啊！”

“我才十六岁……”

“对女孩子身体好啊！”

“……我还是先去洗漱吧！”

早饭做得太多，两个人勉勉强强才消灭掉。

我肚子胀得老圆，又舒舒服服地坐在副驾上。空调吹出来的风臭臭的，宋城拿了一个橘子给我闻，我好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我还不至于yue出来。

天哪！2017年的第一天，我在说啥恶心的话！呸呸呸！

到店门口的时候，正好是九点。门的希罗香被冬天的寒气压住了，几乎闻不出来。

街上陆陆续续有叔叔阿姨提着篮子或者布口袋买菜，穿的是很厚实的袄子抵挡寒气。经过的人会和宋城热情的打招呼，宋城一边开卷帘门，一边笑着回应他们。

“小宋早就来开门了嗦？”

路过的大爷拍了拍宋城的肩。

“陈大爷早上好啊！节日快乐！早点开门早点收拾嘛，昨天关了门店里面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只能今天早点来啊！”

宋城说。

“节日快乐，节日快乐！小伙子工作很努力啊！我家孙女经常给我说你家的蛋糕好吃，每周都缠着她妈妈来买！”

“店里蛋糕很多都是小朋友喜欢的水果味，我家妹妹也喜欢吃！”

宋城突然看着我。

陈大爷恍然大悟的样子，转头看着旁边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我：“这是你家妹妹啊！多大了，在哪上学啊！”

“十六了，就在川屏中学读高一呢！”

宋城停下手里的动作，跟旁边的人介绍我。。

“陈大爷好！”

我微笑问好，特别乖巧。

“你好啊，小妹儿长得多乖的!”

“就是读书不用心啊，天天就知道窝在家里，门都不出！”

“这个年纪的娃娃，都是在家耍手机的，好不容易放个假，又是这么冷的天，那个想出门嘛。我家那个还不是缩到屋头的，昨天还说想吃鱼，这大清早的去给她买鱼！”

宋城瞅了我一眼：“我家这个还不是，今天早上给炖的鸡汤，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又盘算到喊我中午带她去哪吃烤肉，我说在家里给她弄，她还不干！”

我在旁边压着劲，保持微笑！

他这是在一个陌生人告我的状吗？还是当面的！早上的鸡汤我哪有只喝两口，咋不说两包玉米都是我啃的……

……

他俩在门口寒暄了将近十分钟，从我的学业讲到大爷岁女的补习班的老师，从市场最新鲜的菜讲到北门新开的卤菜馆……这那是大爷，大妈也不过如此了吧！我也不知道这些家长里短有什么可聊的。

但是宋城好像乐在其中。

“你不觉得他们的生活才更加真实吗？”

宋城拆着气球的包装袋，算着每面墙要挂多少求多少彩带，比比划划。

我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你是在羡慕吗？”

他抬眼看了我一眼，嘴角勾着，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反问我：“你难道不羡慕？你的生活本该就是他们那样的……”

“可是我现在的生活就是他们这样的啊！你工作再辛苦，晚上还是得早早下班，带我去吃烤肉！”

“说了，在家吃！你们绛珠台平时就教你们这样压榨负责人的吗？”

“没有啊，你跟我熟，你活该啊！”

宋城低头笑而不语。

他分好没给地方要挂的东西后，就把一桌的气球、彩带全推给了我，然后自己一头钻进了烘焙间。我也问他，早上9点开门营业，还现做蛋糕来，得及吗？他说，吃蛋糕的那群人，九点还没起床呢。我想想也是！

其实高处的装饰，店员在昨天已经弄好了。我将剩余的贴纸贴上，又将气球一个一个绑扎好，连成一串，等宋城出来挂上。门外的桌椅上，又放了两个大头娃娃，宋城说这样看起来好看，我只觉得这娃娃长得丑萌丑萌的。

今天的留言板换成了一串串菱形的红色小卡片，顾客们可以将新年愿望写在红纸上，然后挂上去。串着小红灯笼的彩灯被挂在墙上和书架上，一闪一闪的。插在盆景里的、跟我差不多高的银色发财树，也被缠上了小彩灯，还零落垂挂着写了“暴富”的红色卡片。

店门口的银心吊兰受不了寒，已经被移到了屋内。宋成半个月前给门口的白色蔷薇埋了肥，修建了花枝，现在已经成了光秃秃的枝条，一片叶子也没有，刚好让我去给他缠上些假的叶呀、花呀、灯呀什么的，还摆上一个大大的“元旦快乐”的牌子。

旧历新年还没到，明年是鸡年，不然，我猜宋城可能会在店门口摆上一只大红公鸡，看家护院！

收拾完这些，我在店门口坐了一会。南方的冬天特别神奇，你永远不知道是“雨夹雪”还是“雪夹雨”，明明那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你的脸，但是当你看到那一点点、若隐若现的雪，你还是会惊喜，会幸福。

今天没有雪。太阳直直地打在我的身上，还是有一点暖的，不过，一点小风就把我吹进了屋里——毕竟里面最暖和，还有烤面包店香气。

店里来客人了，第一位客人是一位阿姨，她买了一杯热可可、一块卡布奇诺……

就这样，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我对时间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除了按照旧历和二十四节气数日子之外，大约就是这一个一个又一个，在我面前经过的人。我不会记得他们的样貌，甚至记不清他们的故事，但是我会很清楚的记得……我今天见了好多好多人，我手都酸了！

宋城在川屏的人缘是真的好！我在柜台忙不过来，还会有熟悉的顾客来自告奋勇地来帮忙，他也是很自如的接受。

总之，这2017年的第一天。我几乎就是在这店里忙过的。

不过晚上八点，他也很守约的关了店。然后去寄居蟹拿了我心心念念的烤肉“大礼包”。寄居蟹的人邀请他留下来吃饭，我眼巴巴的在车窗望着他，生怕同意。

我坐在副驾，听着歌摇头晃脑，想着等一会可以看着电视吃着东西，好像白天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关于我太爱吃烤肉这件事，大约是从十二岁第一次野外训练，4个人一组，有人悄悄带了盐巴这件事开始的。后来其他队又有人找到了花椒树，从此次一发不可收拾。到第二次野外训练时，听别的弟子说，那棵花椒树被训练官砍了。玩不起！

不过没关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再为了一小撮盐巴、一小捧花椒制作出来的食物锁折服。此时此刻，我正坐在了桌子面前——铜烤炉微泛橘光，一块块雪花牛小排、五花、牛腩排着整齐的队伍躺在网格上，炭火的温度让上层烤肉的风味更添一层……

宋城负责烤，也负责配料。青椒切丁、土豆切片、白蘑菇洗净处理好摆在一边。夹子、剪刀和油放在旁边，他一边翻动，一边帮我制着吃肉的KPI。桌上的一切仿佛就是他的国家，他要把国家的一切井然有序的安排，每一片培根的卷曲程度、每一块牛腩的色泽，他都了熟于心。

他的忙碌显得坐在旁边的我太过懒惰，更感觉他才是那个对烤肉心心念念的人。不过那句“这是你的，快吃，小心烫！”

又会让我感到心安，更加懒得理所当然。

于是，2017年的第一天，就在这滋滋冒油的烟熏味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