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汤舀入小铁锅，周桂芬又往灶里加了半锅水，用围裙擦了手，就出门了。去大爷家借碗。这个古大爷，是古老汉的堂兄弟。原以为，都是至亲关系，借两个碗无伤大雅。可周桂芬却碰了壁。大奶奶给她开的门，她才说明来意，大奶奶的脸色就僵了。“大柱家的，不是我不借你，主要是，我家的碗也不够吃，借不了。”

话说到这份上，周桂芬也不好厚着脸追问，讪笑两声，就走了。她还未走远，就听到古大爷家院子里传来说话声。“我当她家买了肉，是拿来孝敬你爹的，谁承想，是来借碗。这年头，哪有空着手借东西的道理？”

周桂芬：……她就知道。古大爷家里劳动力多，日子比他们家好很多，不可能没有多余的碗。只是不愿借罢了。周桂芬沮丧地回了家。古四丫见她空着手，问了一嘴，得知事情的经过，顿时气炸了。“不就是借两个碗，难不成还要给她送两斤肉去？什么大爷，我看连田家人都不如！五丫，你说是吧？”

时月点了点头。借不到碗，其实是能预见的。她来的这些天，古家都跟人吵了几回架了，可没有哪一回见着了古大爷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帮他们家说过一句话。这种人情的冷漠，她早就体会过。时月看向周桂芬，安慰道：“大伯母，你别往心里去，以后等咱们日子过好了，会有他们求咱们的时候。”

周桂芬笑了笑，有被安慰到。用糙米和小米煮了一大锅粥。这是古家这两个月来，吃得最豪横的一次。时月先舀了一碗粥喂钱氏吃。吃完，下地的人也回来了。趁着天还未黑，一家子围在灶棚里，就着锅吃晚饭。碗不够，原本古四丫不想让古金宝吃饭，可古金宝一来，直接抢走了一个碗，她气得骂了好一会儿。时月觉得，完全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情动怒。她拿装水的竹筒，洗了一下，盛了粥，吃一口菜，喝一口粥。而古大柱则端了葫芦瓢。尽管条件艰难，但有油有菜有浓稠的粥，大家吃得很欢畅。汤汁都不剩。……翌日天色才亮，周桂芬就背着背篓去镇上买碗。咬咬牙，又买了一盏油灯，打了一竹筒酱油，便匆匆往回赶。回到家，古四丫激动地抱着那副崭新的碗爱不释手，时月则注意到了那盏油灯，还有一小壶桐油。记忆中，古家已经有两年没点过油灯，这玩意对庄稼人来说，有点奢侈。大伯母一向勤俭节约，怎会想到买油灯？周桂芬这会儿去钱氏的屋里，跟她交代了今日采买的东西，还有余下的钱，打算还给钱氏。但钱氏叫她收着。“成，娘，那我就先收着。另外，我还用这钱买了十方帕子，打算做点绣活，多少也能挣点。”

对于周桂芬，钱氏还是比较放心的，叫她自己看着办。晚上，时月透过窗格子，总能看到东屋里亮着油灯。钱氏现在的情况比较稳定，时月只是不定时给她清理、洗尿戒子，一天两顿药，还有两三天换一次腰上的药。别的时间，就跟着小堂姐一块下地挖野菜，日子还算平静。古家的大人见她勤快且乖巧，慢慢地对她态度和软了许多，也愿意主动跟她说话了。时月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