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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百花盛开。正是五年一次一次一月的剑宗开山收徒之日,门前大广场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来来来,这边瞧这边儿看嘞……” “唉,停停停。”一张小桌子一个小凳子,正举着写有报名处三个大字竖幅卖力吆喝的长衫少年,被小凳子上的青年叫住。少年疑惑不解。 “怎么了?白师兄。”
“怎么了?你说说你在干什么?”
“招揽生意啊?”
少年答。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招揽生意?”
白重阳掩面无言,要不是念在同门师弟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我们在收徒,不是做生意。”
“哦……有区别吗?”
“你说呢?”
白重阳继续无语。这个小师弟别看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就是脑袋瓜子里面的东西差点子意思。没法子,他只好准备现场好好开导开导这小子。毕竟任务还是要完成的,徒还得接着收。 “听着,我们是修士,是修行之人,是非常高雅的团体,凡人见了我们都得喊一声上仙,我们见了皇帝都不用下跪的,你懂了吗?”
“哦……没懂。”
白重阳一个踉跄差点儿坐着摔倒。少年见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没上过私塾,‘高雅’这种文绉绉的词儿,更是从来没见人说过。 得了,语言不通啊,再多浪费口水也白扯。刚生出来的说教想法,便被两人之间名为知识的墙壁无情阻隔。 “在五长老带你回来之前,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教育不成,白重阳开始好奇这个师弟的身份,也对五长老的眼力产生了强烈怀疑,虽然这个事儿芝麻大小,但却暴露出一个资质问题。 修行要的天赋不止是灵气亲和度,还有理解能力的强弱,毕竟那些功法口诀都极为拗口,需要自己去慢慢悟,你看都看不懂怎么悟啊。 面对师兄的问题,少年想了想便如实回答。 “上山之前,我在城门口卖葱油饼,主要是给父亲打打下手,学学手艺,将来……” “好,打住。你是怎么和五长老勾搭……额,相见恨晚的呢?”
见少年有滔滔不绝废话连篇的态势,白重阳赶紧叫停,并抛出下一个问题。 “就是卖葱油饼啊?”
“……这是上一个问题,我是问,你是怎么见到五长老的?”
“对呀,就是卖葱油饼嘛。”
好吧,他这回懂了,感情是‘葱油饼之恋’呗。不用他再次追问,少年嘴巴不停继续说着。 “那位老人家,不对,是师父说,‘我观你骨骼惊奇,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我这儿有一套无上剑法,想要传授于你,你要不要学呀?’” 这桥段怎么这么耳熟呢?白重阳错愕,感情这真是招摇撞骗的国际通用语言啊。 “那你怎么说的?”
话一问出来他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吗,都带上山了,还能怎么说,答应了呗。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事情居然还有反转。 “我当然说‘不学’呀,我还要学手艺赚钱娶媳妇呢。”
白重阳点点头,想不到这师弟人不大脑子也不好,立场倒挺坚定的…… 诶?不对呀?既然是当面拒绝了…… “那你怎么还是上山来了?”
疑惑脱口而出。谁料这看似随意的一问,竟让少年抽泣起来。 ???? 白重阳的表情是这样的。 “他……他,师父给了我爹爹一锭金子,他,他……呜呜呜呜呜……” 唉,感情是个苦命的娃儿。白重阳叹气,不管在哪里在哪个世界,老百姓的命运都一样。压榨剥削然后被无情抛弃,临了临了还让你感恩戴德恭其品德高尚。 “好了,好了,别哭了,现在不也挺好的吗,穿得暖吃得饱,有师父疼还有你师兄我罩着……” 少年在白重阳安慰下,表情逐渐缓和。他看了一眼眼前络绎不绝的人群,犹豫几秒钟,还是问道。 “那师兄,我还……喊吗?”
“不喊,你就原地站好把牌子举起来,等着就是,一会儿自然会有人来报名的。”
没错,他们两只负责记名,揽客人……是吸引人报名的事儿,有更专业的人去干。 你瞧,旁边那儿被水泄不通的就是了。 在一片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里,身穿剑宗弟子长袍,手拿一把明晃晃宝剑,两个帅气逼人的男子,正挥着光彩照人的剑光你来我往舞得不亦乐乎,围观群众对这极具观赏性的表演,纷纷大声叫好赞不绝口。 “这就是我们剑宗的无上剑法,青玄剑谱,想学的快排队报名啊。”
经表演的男子这么一说,有些眼热的人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报名处。知道终于来活了,白重阳提醒少年打起精神,别失了修士的风度。 “上仙!上仙!我要报名!”
一个看面相就三十岁出头的大叔,当先挤开人群扑了过来。 白重阳故作冷漠,头也不抬的沉声问道。 “姓名。”
“俺……” “呦,这儿真是热闹啊,跟个菜市场一样。”
就在此时,一个嘲讽意义明显的男声传来。声音听着不大,却在所有人脑海里嗡嗡作响。 人群不由自主安静下来,看向登上广场的台阶处。一伙七八人正缓缓走上来,皆是面貌清秀的年轻男性。 来者不善呐。虽然被层层人影挡住没看到,但他感觉到了几股不加掩饰的灵力波动,便知道几人是来踢馆子的。 “喂,兄弟,不是说好了耍耍剑吸引吸引人就完了嘛,你们可没说还得干打手这种脏活啊。”
表演的二人中一人这时靠了过来,他努努嘴略微不满道。 “当然,你们演你们的,这种事我们自己处理。”
耍剑的这两人是宗主玉临风从大城里特意请来撑场面的,是个专业的戏班子。 你没听错,这两卖相不错的男子根本就不是剑宗的人。早前,招新还未开始的时候,白重阳向剑宗宗主玉临风进言。 好吧,其实是玉临风向他特意请教的,毕竟他是剑宗里出了名的鬼点子多。 玉临风为了挽救剑宗连年惨淡的收获,不惜放下宗主架子,虚心向他这个师侄请教。 于是就有了当下的场面。 距那男人放出挑衅言论十几秒之后,白重阳站起来拨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一边走一边说。 “热闹点儿好啊,热闹点儿有人气啊。”
字字蕴含灵力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准备出面了,不是他要装内什么啥,而是剑宗在这个广场上有能力与那男子对抗的,就只有他一人,不出头不行啊,不出头就要被人把脸踩烂了,那事后宗主还不得亲自清理门户,把他一剑削成八十段。 “呦,我道这是谁呢,这不是……你嘛。”
男人看了一眼白重阳却发现他根本不认识,可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强行自己给自己圆场。 这也不怪他,剑宗弟子行事大多低调,白重阳更是低调中的低调,所以没闯出名声没人认识也正常,何况剑宗本身就是一个刚建立一百多年的新兴门派,名气也不大。 “是我,这位朋友,如果是想要学剑的话,那请在这里报名填表。”
白重阳乐呵呵伸手向后一指。和气生财嘛,能动口尽量不动手,而且对面是有备而来,他一个人未必应付的了。 “学剑就不必了,不过我想请教贵宗,你这剑法,究竟如何。”
男人眼神一凝,这话里话外都是‘快打我’的意思,但白重阳怎么能轻易如对方所愿,要是打起来把人都吓跑了,那他还招不招弟子了。所以,他脸上笑容依旧灿烂,接着男人的话继续道。 “我剑宗的剑法,那自然是上上乘,既可千里之外取敌首级,也可斩山断水摘星辰……” “呵呵,就你这臭鱼烂虾两三只的剑宗,能有这么厉害的剑法,我怎么就不信呢?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一般人面对这样的挑衅,必然是怒而拔剑相向,让其见识见识自己的剑法,就像刚聚集在白重阳身后的那几个剑宗弟子,早就脸色涨红灵力涌动了。可白重阳哪里是一般人。 “唉~,这就是朋友你没打听清楚吧,我宗一向实行少数精英制,宗里的弟子各个都是长老精挑细选亲自教导的,比那些野路子出身的,自然是强得不止一星半点儿。”
白重阳这倒是没有太夸大其词,剑宗上上下下不到百名弟子,基本都是长老们自己个儿走遍五湖四海拐……咳咳是带回来的,可不就是长老亲自挑选嘛。 “那这么说,你很强喽?那…… 就接招吧!”
像白重阳这么能忍的人,男人生平仅见,让对方先动手占取道义优势好日后再做文章的想法落空,他也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拔剑冲了过去,十几步距离转瞬即至。 先讲理后讲道理,这是白重阳一贯的做法,现在理没得可讲了,那就只能讲道理了。俗话说,拳头大就是道理大。 所以在一股凌厉剑气直取自己眉心时,他腰间泛起青光的佩剑也激荡而出。 锵~! 金属独有的撞击声,让对战双方皆都脸色一沉。在灵力相撞的一瞬间,他们都感觉出了对方的修为,筑基巅峰,这是谁都没料到的。筑基期没法灵识外放,想要知道对手的修为,只能是在动手后。 两人很有默契的顺着灵力的反震一击即分,各自退开十几步。见又有热闹可看不知死活的吃瓜群众脸色兴奋,议论纷纷。 第一招只是试探,现在双方心里都有了底,再对招就是动真格的了。 灵力流入剑身,青色剑光在剑刃处凝实。既然已经正式开打了,白重阳决定先下手为强。灵力在脚底爆发,他踏着空气急走两步,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在那个男子的正上方。青色剑光自上而下…… 锵——! 男子闷哼一声,险险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剑。 剑与剑相触,双方灵力汹涌碰撞,衣袍猎猎作响,谁都不想在此时卸力落入下风。 从战斗开始不到五秒钟,局面就僵持起来。同修为的修士不是那么容易分出胜负的,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越级杀人的本事。 就算灵力比对方雄厚一点点,法术比对方强大一点点,但这种微弱的差距也只会在战斗末期显现出来。 回到白重阳二人视角里。白重阳呈双手举剑下压状,男人双手托剑向上格挡,二人皆都腾不出手来。就在白重阳想着要不要暂时后退蓄力下一剑,视角里的男人突然以一个正常人办不到的姿势扭转腰部,左腿横扫而来。 来不及多想,他抽身后退。可还未等脚掌踩实,脑海里警钟忽的震响,一阵尖刺般的风刃紧接着击打在脸上,险些破开护身灵力。脑袋来不及转动眼角余光处,风刃后那明晃晃的剑尖离脸只差不足两指之距。 下意识向后倒腰并抬脚向上踢,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头颅被刺个对穿,但额头前随风飘扬的几丝头发就没那么幸运了,应着呼啸的风声与本体分离…… 短短几十秒中,二人对战了至少二十个回合,打斗的异常激烈,但皆都没有在对方身上哪怕留下一丝伤痕。 这本来不算小的广场,已然成了他们的战场,时不时传出的金属撞击声,让早已撤到更远处的吃瓜群众们激动不已。 这可比那什么花里胡哨的表演刺激多了,虽然他们的眼睛根本跟不上那二人的动作,但并不妨碍他们看得起劲。 又几十秒过去,二人灵力基本消耗过半,在剑与剑‘刺啦’一声交错之后,他们回到了交战开始时的位置。 “你很不错。”
“你也不差啊。”
没有必要分个生死,二人不约而同选择停手。短暂沉默过后,男人哼了一声转身拂袖离去,剩下那几个跟他一块儿来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后,也匆匆下山。 这次踢馆算是以失败收场。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来狠狠羞辱剑宗一番,最好打伤几个弟子,一来是杀杀剑宗威风,二来是借此宣传剑宗的弱不禁风,好让有心求学者止步。 谁成想在第一步上就栽了跟头,事不可为就干脆放弃,毕竟在别人家地盘,等一会儿剑宗的大队人马赶过来,他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要是被对方生擒调查身份,那乐子可就大了。 “师兄,师兄,你刚才真帅。”
少年扛着招牌跑过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满是对白重阳的崇拜,这是他上山几个月以来,见过最精彩绝伦的打斗,没有花哨的外表,招招朴素剑剑封喉。 “帅吗?”
“真是帅死了!”
少年这么真诚的发言让白重阳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筑基期以下的修士同凡人的战斗方法其实差不多,因为他们的灵力不可以外放,也就无法释放那些威力强大的法术。 等他们突破筑基,也就是到了凝丹期以上。那打起来可就更有观赏性了,五颜六色的法术飞来飞去,天上地下转来转去,灵力波冲来冲去。 也就用了不到二十分钟解决了这件事,白重阳坐回原位,继续他原本的职责。 因为刚才的冲突,大多数纯粹是好奇围观的人都被吓跑了。毕竟这个世界还是正常人多,修行之人斗法普通人离得太近可是要丢掉性命的,他们那小胳膊小腿哪能扛得住一道剑气一股灵力波,分分钟粉身碎骨给你看。 留下的这几十个都是真正有心想求学的。他们一个一个走上来向白重阳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由其他纳气期剑宗正式弟子测试灵根。 所谓灵根就是看你的灵气吸收速度有没有达标,能不能在身体里留存的住。 这是修行的基本要求,要是连这两点都没有满足……很遗憾,你没有修行资质。 日落时分,终于把这一天忙活完了,一共九十二个人报名,最后留下……零个人。 开山招新第一天,收获为零。白重阳没有觉得遗憾,这很正常,要是有资质的人满大街都是,修士的地位哪能有现在这般高高在上。 每一个修行之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天才,就算你只能修炼到纳气一层,那也会有九百九十九个人被你踩在脚下。 剑宗宗主玉临风给全宗下达的任务,就是在这一个月之内招够三十个新弟子,就这还有不少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可见有资质修行之人是多么罕见。 舒舒服服展展腰身,白重阳耳边又响起少年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白师兄!白师兄!白师兄你快看,有仙子啊。”
白重阳不明所以,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位绝色丽人从树林拐角处徐徐走来,在斜斜夕阳的映衬下,确实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白重阳赏了少年一个爆栗。 “笨,这是你余师姐。剑宗就这么几个人,你就不能好好记记吗?”
少年揉着脑壳有点委屈。那是几个?有足足好几十个好吧。况且余师姐真的美得像从天宫下凡的仙女一般,自己有说错话吗? 他怕是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白重阳是因为他色眯眯盯着余惜雨看,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这才心生不满的。 “师兄。”
“师妹。”
二人互相问候之后,余惜雨告诉他来意。 “师父回来了?”
“嗯。”
“那她……诶,算了,我自己回去看吧。”
白重阳本来想再问点什么的,话到嘴边想起这里人多眼杂,随即作罢。二人并排往剑宗内部走去,也就是余惜雨来时的那条岔道。 “师父?”
一旁目睹全过程的花痴脸少年,在二人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琢磨思索起这个‘师父’是谁。 半晌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嗷~,就是那个女魔……咳咳,天仙一般美丽的七长老吧。”
剑宗七长老白洛灵,正是白重阳和余惜雨的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