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罗也不多说，走到桌边另一侧坐了下来，默默地看着皇甫昊。皇甫昊注视着对桌的林绮罗，他沉默许久，缓缓地问道：“你今儿去了何处？”

“今日出去逛了逛。”

林绮罗简单地说道。“去了何处？”

皇甫昊又问道。林绮罗与皇甫昊对视，她自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逼问的意思里，只是，她笑了笑，她又不是原身，也不怕他现在摆脸色给自己看，他这样逼问自己，难道不觉得很是突兀？皇甫昊见她只是笑，想起衣襟里贴身藏着的那张纸条，心头不觉烦躁起来，他皱眉道：“怎么？说不得？”

“倒也不是说不得，只是表哥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

林绮罗笑得很是温婉，配上她现在这张白净精致的小脸，说不出的乖顺柔软。但看在皇甫昊眼中，想起潇月娘那张明丽张扬的面容，心头的烦躁瞬时变做了暴躁，他问道：“你可曾去了绸庄？”

“哪个？”

林绮罗明知故问，“今儿逛了不少地儿，好似绸庄也去了几家，不晓得表哥问的是哪个？”

皇甫昊凝视着林绮罗毫无破绽的笑容，缓缓地说道：“锦绣，先前我带你去过。”

“哦！”

林绮罗故意做出好似刚想起般，笑了起来，“表哥晓得了？”

“我晓得什么？”

皇甫昊盯着她，“我该晓得什么？”

林绮罗垂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绸庄里头挑了些料子，那其中……就有特地为表哥挑的。”

“为我？”

皇甫昊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为何要给我挑料子？”

林绮罗垂眼看着桌上的茶盘，轻轻地说道：“表哥帮了我许多，自然是要谢的，所以才特地去挑料子。”

“是么？”

皇甫昊笑了笑，但那笑容却不及眼底，“我也未曾帮你什么。”

林绮罗抬眼，露出吃惊的神色来，说道：“表哥怎么没有帮我，昨日大雨之时，表哥带着我去农庄避雨，难道不是？”

皇甫昊眼眸一暗，她说起这个，教他想起的却不是那场大雨，而是在她烤的地瓜来。“表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林绮罗轻声地说道，“若非表哥，说不得昨日我还困在雨中……”皇甫昊不语。林绮罗看向皇甫昊，见他神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心说，他这般晚了在云水阁里等着她，分明是晓得了什么，才要来寻她晦气。只是，他晓得了什么呢？她白日里做的事，哪一桩是教他知晓了呢？就在她暗暗琢磨之时，皇甫昊也正默默地观察着林绮罗，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自然，也未曾因了他的质问变得慌乱，就连应答也是从容得很。不对。他盯着林绮罗，这份从容委实有些过了，她若如她所说，依着她先前夜里殷勤送吃食的举动来按，此时说起感谢，说起谢礼，不该将东西拿出来给他？她没有，她只是口中辩驳着他的质疑，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变得分外静谧。林绮罗这边在心里想了一圈，觉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在绸庄里做的事被他发觉了。可，挑选料子值得他这样兴师动众地来问么？或者，是她写了纸条的事？她疑惑地想着，写了纸条后，她把底下墨迹渗透了的两张垫纸都带走了，现在还在她袖袋里呢！所以，他究竟是为何这样？林绮罗百思不得其解，她抬眼朝皇甫昊看去，小心翼翼地说道：“表哥，你若是不欢喜我挑料子送你，那……那我就换别的吧？”

皇甫昊轻哼了一记，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那张纸条拿了出来，放到了桌上。林绮罗见了那纸条，心中一惊，这怎么会在他的手上？“表哥，这……”她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这个，你还要问我？”

皇甫昊注视着林绮罗，“妹妹难道看不出来？”

林绮罗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禁紧紧交握住，心里却不禁暗骂道，皇甫昊这厮到底是哪里得的这个纸条？他这会拿出来质问她，却是教她有些狼狈。皇甫昊见林绮罗只是盯着桌上的纸条，嘴角微微一勾，道：“你不瞧瞧这个是什么？”

林绮罗深呼吸了一口气，蓦地抬眼与他对视，平静地说道：“这是我教人送去给府尹郑大人的，为何在表哥手里？”

“这你不必管，我只问你，纸上的这些个字，可是你写的？”

皇甫昊问道。林绮罗闻言慢慢地点了点头，皇甫昊用了这样肯定的语气问她，按着他的性子，若不是确定了就是她写的，绝不会这样问。“真是你写的？”

皇甫昊眼底泛起淡淡的红血丝，他盯住了林绮罗，一字一句地问道。林绮罗没有作答，只是伸手将那纸条从他面前拿过来，她缓缓地展开，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是，是我写的。”

皇甫昊蓦地站起身来，心潮起伏，她承认了，她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承认了？林绮罗见皇甫昊这样激动，她故意疑惑地问道：“表哥为何这般惊讶？”

“你！”

皇甫昊被此时悲喜交加的情绪噎住了，他咬牙道：“我为何惊讶？我为何惊讶？”

林绮罗不解地说道：“表哥，你这样可真是吓着我了，”她举起手中的纸条，“这纸条虽说是我写的，但这话语却是我一个故友嘱托，究竟是因了什么，你要这样……惊奇？”

皇甫昊心头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情绪还未曾平息，听到林绮罗这样说，他愣住了，简直不信自己耳朵，他问道：“你说什么？”

林绮罗平静地看着皇甫昊，说道：“这纸条是我写的，但那纸上所说，都是我从前认得的一个姐姐嘱托我的。”

皇甫昊心头一顿，他脸色黑沉地看着林绮罗，说道：“嘱托？从前认得的一个姐姐？”

“是啊，我在登州的时候，遇着一个姐姐，我们两个做了手帕交，她家就在京城。”

林绮罗一脸无辜地说道，“这算算，得是前年的事了。”

“你口中的那个姐姐……”皇甫昊慢慢回想着林绮罗的话，“可是姓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