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竹！你拿了我的兵马，现在是要对我动手？”

他上前几步，不顾身后那些将士的劝阻，一个人只身站在离她只有十步的位置上。他们的身后代表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阵营，他有他的君主，她有她的家国道义。不过片刻，宋知竹冷声呵斥，身后的队伍四散开来。前路之处的埋伏顷刻之间破土而出！到处都是烟尘，迷了她的眼，她张嘴只能咽下满嘴的沙和干涩。“朝朝！”

欧阳思慌忙之中想要拉她，戈戎身边的一个副将已经冲了过来，出师不利，加上实在没有预料到他们短时间内召集了这么多兵马。即使是步兵，也还是狠狠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给我去死！”

那个副将不知道怎么看准了宋知竹的位置，趁着有两个人缠着她的时候，飞速过来。眼看着就要一剑插进她心口！宋知竹转身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被拉进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叶青？你怎么过来了？”

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稳，没有看到黄沙之中那个副将被双眼发红的男人一刀刺进心口。戈戎一转身，只看到女人被叶青抱着的身影。他手上的刀突然就没了力气，应该是太久没有休息了吧？毕竟这几天他几乎是不眠不休，是不是只要打了这一场，带走这个女人就好了？“将军！”

这一个愣神之间，戈戎手臂上被欧阳思毫不留情划开一条长口子。血染红了他的胸口，那纯白的帕子在拉扯之中被挤落在地上。他突然就想伸手去捡起来，被身后的将士一把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粗糙绣工的帕子被迅速踩踏。“将军！前方不妙，他们人数太多，这里地势太窄施展不开，我们退兵吧？”

“放开我！”

戈戎没有下令，眼睁睁看着他身后这些骑兵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一直往前冲。他冷眼看着这样混乱的场面，宋知竹早就在叶青的掩护之下退在了后方的位置。前线再也看不到她的一片裙角，甚至连欧阳思砍了他一下之后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留一万人在此处，剩下的人跟我走水路！”

“将军？”

走水路？他们这些兵最短板的就是水路，只要不在地面上，那就半点优势都没有。将军这是在找死吗？“他们人数不止这么多，要是一路南下，那我们才是一点胜算都没了。”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在这个队伍里看到那个所谓的天子。正统遗孤都不在，他们怎么沿路收兵？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陆上的兵他们已经收完了！“快走！他们退兵了！”

叶青单手一直拉着她，直到退回到了战场之外，才回过头把宋知竹从头到脚好好看了一遍。确保她真的没有受什么伤。“叶青，你不该过来的，你要是来了，叶家.........”“我身后有叶家，所以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你宋府只剩下你一人，都要这般拼命吗！”

他难得的有点生气，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转身看着欧阳思的方向。“叶枫没有跟你们在一起？”

“他走了水路。”

欧阳思迅速安排前线撤退，好在戈戎那边也没有真的不顾冲动的追上来，场面一时间死伤并不多。“你看着朝朝，我过去清理一下战况。”

“我跟你一起去。”

“你真的不想知道戈戎一点消息吗？”

宋知竹脊背一僵，鬼使神差地就回了头，看着叶青。“我猜过他可能会带兵过来，但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叶青，你是想说我吗？”

想说她恩将仇报，戈戎护着她大半年，即便刚开始是有误会，但进宫前一刻还在担心她害怕别扭的不肯承认。还是想骂她最终还是把兵力对准了一个百姓的英雄？要是真的这般，她都接受，没有半点值得为自己辩解的，这些事，她无从辩解。“叶青，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我知道我对不起他，事成之后，他要是死了我就去下面赔罪，他要是活着我也绝不会给自己借口。但是现在我手上没有兵力，我只有这一条路走。”

“我支持你。”

宋知竹愣了一下，几乎是没有想到会从男人嘴里听到这句话。她猛地就有些眼眶发酸，忍了一下之后迅速回头，不让自己的脆弱流露出来。但还是没忍住红了一下。“叶家你都安排好了？”

“是，祖父也支持我，知竹，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京城中并非没有支持你们的。我此次前来只是想说，就算我叶青还有一滴血，都合该是为这朝廷流出来，我要跟你们一起。”

“叶青.........”她心口被刺了一下，不疼，只是密密麻麻的，仿佛看到了当时父亲人头落地的时候，那些百姓冒死敬的酒。确实在边疆看到叶青的那瞬间她是怨的，怨那些大家关键时刻竟然一个都站不起来。但是她也知道，叶青的命本就不止是他自己的，她失望之余也未尝不能理解。因此现在听到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宋知竹觉得自己背后好像有千千万万个影子。正在一寸一寸站起来。她从此不仅只有手上这把刀，还有千万个百姓织就成的信仰！“好，我们先去落脚地那边，你给我讲一下京城的局势。”

其实她对京城还是有些猜测的，但是猜测毕竟是猜测，若是叶青能带来不同的消息那当然就更好了。“将军，您手上的伤.........”“滚下去！”

戈戎本就凌厉的下巴越发显得突出，全身黑压压又低沉，活活像是可以冷死几个大活人。他没有去看手上的伤口一眼，在大军退去之后，任由自己的伤口不断滴血，绕路回到了大战的地方。满地都是尸首，有的被好心的战友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一下，大部分都还是躺在地上，预示着这里刚刚有多么惨烈。戈戎看似漫无目的地踩在这些地方，时不时会踩到一些人的手臂，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最终蹲在一片泥地面前。皱巴巴又脏兮兮的手帕早就已经看不出颜色，他黑着脸，双手克制到青筋绷出，还是没有忍住把它捡了起来。堪称是小心的塞进了自己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