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初冬的雨夜，凄清湿冷，分外寂寥。

就在这本该万籁俱静的雨夜里，有一处地方却依然灯火辉煌迎来送往。

这里便是大名鼎鼎的赤霞居。

穿过人声嘈杂的前院，就会看到一片面积颇大的荷花湖。若是夏日，这一湖的红莲盛开，那些附庸风雅的才子们全都最要挤在这里，一条小舟，几壶美酒，数盘鲜果点心，最重要是邀上一二文熙阁的姑娘，泛舟湖上，赏莲、吟诗，真是好不热闹。可在冬日里，这里除却湖中未除净的几根残荷，湖上横架的一座九曲连桥，便再无其他，一派萧索之态。过了九曲桥，由桥边的柳树左转，便来到一个上面写着“云影阁”的月门前，细听还有一阵缥缈婉转乐声从里面传来。月门内挂着稀疏的挂着几盏灯笼，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循着歌声向前，在绕过一丛翠竹后，眼前蓦然一亮，一座三层挑高的小楼陡然出现。

这楼就是赤霞居内赫赫有名的歌舞馆--云影阁。

此刻这云影阁虽然丝竹乐声盈耳，流光异彩纷呈，但屋内的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眼光直直的锁定在舞台中央装扮成飞天神女模样的美人身上。

只见她单脚立于一只描金画凤的斑斓大鼓之上，随着乐声悠扬起伏，不停的变换着自己的身形、手势，姿态灵动翩然若飞。

随着舞蹈表演的进行，台下观众的脸上竟都现出了朝圣般虔诚而热烈的表情，虽然都长大了嘴巴，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

终于一舞终了，两声咚咚鼓响之后，大家的魂魄好像也霎时归于原位，一时间喝彩声、鼓掌声齐响，那响声一浪高过一浪，简直要将这云影阁的屋顶掀翻。

”“美，美，美！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李兄，好诗，好诗啊！”

“王兄，过奖，过奖！”

“李兄的两句诗正说出了在下心中所想。蓝姑娘容貌清丽绝伦，舞姿也彷如仙人一样飘逸出尘，我等真是三生有……”“幸”字还未出口，突然，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喊声从外面传来，会场内的人们立刻慌乱起来，互相询问着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们并没有疑惑很久，很快消息传来，王员外坠桥了！

但是人们打捞之后才发现，原来赤霞居内的这条河与地下的暗河相通，而王员外掉落的那座桥桥下就有一个地洞，所以现场除了桥上掉落的一只王员外的鞋子外，人们并没有找到王员外或者他的尸体。大家都疑心是掉进洞里，冲入地下暗河之中了。

“你就是赤霞居的大当家赤月？你们赤霞居内可有人看到王员外掉落桥下时的情景？”

“回禀林大人，王员外出事的时候，只有一个茶房的小伙计叫小灵子，他说倒废水时碰巧看到了。现在他就在外面，您有什么需要问的就尽管问他。”

“只有他一个看到吗？”

“是这样的，我们赤霞居虽然是间歌舞教坊，平时也接一些歌舞的演出，但一般晚上是不表演的。今晚因为是王员外的生日，他半个月前就特意过来与我们商定，要租用云影阁，并让我们这里的仙儿姑娘重新排练新舞，好在他生日这天演出。”

“这个王员外是你们的常客吗？”

“不是的，他是半个月前刘云，刘守备刚介绍来的，说是老家的一个朋友，一直经商，前年老伴去世后，突然看破世事，觉得自己辛劳了一辈子，也要学着享受一下生活，便将家业都交给了儿孙门，自己开始四处游玩。出手又分外阔绰，”

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就被带了上来。

“小灵子，你看到了王员外坠桥的？王公子的话就被几声惊惧的叫喊给打断了：“啊！！！石员外跳湖啦！快来人啊！石员外跳湖啦，快来人啊……”

很快，不止仙灵阁的管事家丁，赤霞居内其他院落的管事家丁们也纷纷赶到了清水湖这里，帮忙打捞石员外。可惜当时夜深雨急，而湖水又与外河相通，众人紧张地打捞了几个时辰，到最后也只在湖中找到一件织锦青缎外衣，至于溺水的石员外，大家都觉得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件青锻外衣后经赤霞居负责招待石员外的小倌冬儿确认，正是石员外跳湖当日所穿的衣服。再加上仙灵阁烧水小倌辛儿的目击证词，证明当时桥上确实只有石员外一人，接到通知后匆匆赶来的胡捕头，心中便已将这件案子定性为非谋杀案件，判定这石员外要么想不开自己投湖，要么是雨天路滑自己失足遇难。

安排好继续在清水湖和外河打捞的人手后，他又叫来一些石员外生前接触过的人录了口供，然后便让手下带着所有资料回衙门，呈报给县令大人审阅，同时询问一下大人什么时候可以收队。冬日水冷，打捞了这么些时辰，别说泡在河里的人了，就是岸上的人都冻的不轻，就算打捞上来估计也没救了，只能等人浮起来飘到下游被人发现。

“大人觉得是意外？”

“你是？”

“我也是这赤霞居的客人，鄙人姓叶，单名一个飞字。”

胡捕头注视着眼前修长清瘦的小伙子，只觉得他一双眼睛实在好看，清亮澄澈，仿佛不谙世事，又仿佛能看穿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