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侍卫捧着酒，大步进来了，陆无渊一侧身，遮住秦明雪的身子，扭头怒斥，“放肆。”

侍卫的眼中映到一角雪白的肩，当时就吓得面无人色，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出去。”

陆无渊又是一声低斥，侍卫站都没敢站，低头跪着，倒退了出去。陆无渊过去捡起了牛皮酒囊，拔开了塞子。秦明雪的鼻翼翕动了一下，闻出这是楚国京城民间流行的大碗酒，她喝过一回，很不喜欢，因为这酒依现代说法，度数高达60度，辣得直白，纯粹追求辣喉的感觉。“会痛一些，明雪忍着。”

他把酒缓缓地倾在她的后颈上，秦明雪再能忍，也没能忍住这酒流过鞭伤时的痛苦。“啊……”她尖叫一声，要从椅子上逃开，陆无渊立刻伸出双臂，从背后搂紧了她。“乖，再忍一小会。”

他在她耳畔低声说着，把帕子摁到她的鞭伤处。秦明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强忍着，等着剧痛过去。她知道伤口必须消炎，烈酒的伤用几乎媲美酒精，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直接杀菌的。剧痛似乎漫延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真想晕过去，可惜太痛了，反而让她一直清醒着，承受这种剧痛。“以后会学乖了吧？”

好一会儿过去，他才拿开了帕子，语气也柔软了许多。秦明雪睁开眼睛，看着帐篷上倒映着的她和他的影子，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哼了一声，“嗯。”

陆无渊却因为她这一个字，心情好了起来。“朕以后不会打你了。”

他把帕子丢开，弯腰拉起她的脚踝，轻轻地放进了水里，长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脚心，沉声说道：“你就在这里泡会脚，朕出去商议退水之事，待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宫。”

“嗯。”

秦明雪又低低哼了一声。陆无渊拿起一边的披风包裹住她的身子，又扫了一眼白鹤轩的外袍，这才大步往外走去。外面风雨虽大，可他也得把大帐让给秦明雪，只扎了这一个大帐，总不能让大臣们都盯着她看吧？侍卫们撑着大油纸伞给他遮雨，根本没用，身上才换上的衣裳，很快又湿了。大臣们围在陆无渊身边，和他一起等着工部拿出最新的法子，去堵住河堤的缺口。秦明雪长长地舒了口气，伸手拿起他搁在一边的酒囊，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虽然味道不怎么样，可烈酒能暖身，也能驱走她心头的烦恼。她必须坚忍，忍到能全身而退的那天。热水泡了会儿脚，烈酒也开始发挥作用，秦明雪的身上渐有了热度，她用陆无渊的披风擦了脚，然后用力撕开披风，牢牢地包在脚上。鞋没了，不能光着脚。白鹤轩的衣袍上还有那种香味，秦明雪深吸了一口，把袍子穿上，大步往外走。“小公子，皇上有令，让小公子在帐中等候。”

侍卫见她出来，连忙拦住她。“送谁我送宫？”

秦明雪微扬的下巴，冷冷地责问。“皇上令在下送小公子回宫。”

白鹤轩骑着马过来，他已穿上了银亮的盔甲，头戴银亮的头盔，威风凛凛，和他穿着锦衫时的气质截然不同。“小公子，请。”

白鹤轩抱拳，请秦明雪登上备好的马车。见她面露犹豫，白鹤轩就从马上下来，亲手推开马车的小门，低声说道：“小公子尽可放心，在下亲自赶车。”

秦明雪看了他一眼，扶着侍卫的胳膊，跳上了马车。在人前，她从不露出弱势，即使背上和腿上的伤痛得厉害，她也不想让人看出来，也算是倔得可以的那类人。白鹤轩驾车很稳，虽然马奔得很快，可车内并感觉不到多少颠簸。行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明雪见离大河已远了，便推开一点车门，小声说道：“白将军，可否问白将军一些事？”

白鹤轩扭头看她一眼，沉声说道：“小公子请说。”

秦明雪索性打开天窗，直接了当地问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知道白将军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想知道，我家人如今如何了？父王可已被擒？”

白鹤轩沉吟一下，放缓了速度，低声说道：“晋王早有准备，已不知所踪，三夫人和令弟秦明睿应该在晋王身边。”

“什么？在我父王身边？”

秦明雪一怔，莫非父王良心发现，不舍娘亲和弟弟受苦？“小姐勿需担心，晋王会善待三夫人和小公子。”

白鹤轩安慰了一句，又转头看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给她。“这是我从一位世外高人手里买来的伤药，对外伤效果不错，在下多次征战，都是用此药度过难关，小姐若不嫌弃，可以一试。”

原来白鹤轩救下她的时候，已经发现了她身上的鞭伤。“明雪还未谢白将军救命之恩呢。”

秦明雪小声道谢，白鹤轩一笑，又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这是在下在河边捡到的。”

这是秦明雪做的香袋，她盯着香袋看了一会儿，苦笑道：“扔了吧。”

她自己都不想受的苦，又怎么能推给独孤素儿？伴君如伴虎，又是伴陆无渊这样喜怒无常的恶虎，简直太苦逼了。现在她把独孤素儿的香袋弄丢了，说明独孤素儿不应该进宫受她这样的罪。“绣工如此精美，丢掉太可惜了。家母正在庙中捐卖，希望能为受灾的百姓募到一些善款，若小姐不反对，就让在下把香袋送过去，卖到的钱就拿去赈灾吧。”

“白将军想怎么处置都好。”

秦明雪轻轻说了一句，合上了马车门，挽起长袍，从小瓶里倒出药液，轻轻地抹在小腿的伤口上。这药的味道和白鹤轩袍子上的味道一样。秦明雪把药瓶放到鼻下闻了好几下，确定了这是同一种味道。难道那些刺客也用了这种药物？秦明雪正沉思时，马车突然停了。她又把马车门推开了一点缝隙，风雨太大，白鹤轩银甲上缀满雨珠。“城门关上了。”

白鹤轩低声说了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头看向高高的城墙，上面的守军正举着长弓，警惕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