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悟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苦悟师弟你在做什么！”

苦悟利用浑厚内力发出的声音，已传遍整座寺庙，此时一叶寺已有不少僧人闻声赶来。

见到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苦悟只觉心中如同一团乱麻。

但苦悟此时怒火攻上心头，快刀斩乱麻，掐着陈二狗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怒声道：“我今日定要为父母报仇！”

乐能抓着苦悟的肩膀，焦急的看着苦悟道“渡他人为慈...”

话还没说完，苦悟的大手已将陈二狗的脖子，捏成麻绳般粗细。

将陈二狗的尸体往地上一扔，苦悟冲出门口撞翻了几个僧人，对上方丈的目光后，顾不得身后乐能的呼唤踏空而去。

苦悟本以为方丈会派人追拿自己，但是身后一个追自己的僧人都没有。

此后二十五年，世间多了一位兴风作浪的花和尚，铁浮屠苦悟。

......

差不多行了七八日，乐无提着苦悟来到了一座寺庙门口落下。

“这不是一叶寺” 苦悟道 。

“乐能师兄在里面”

这时寺庙的方丈缓步走出，朝着两人双手合十，一一微微低头道：“乐无上人，苦悟师兄。乐能长老已等候多日了。”

乐无微微还礼道：“劳烦方丈了”

而苦悟心中顿时觉得无比急躁，还没等方丈回话，直接迈着大步朝寺庙内走去，大声道“ 我倒要听听那老东西有什么要说的！”

乐无摇了摇头，跟在苦悟后面。

踏步走进后院，苦悟对着一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大声道：“乐能那老东西在哪！”

小沙弥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凶神恶煞的魁梧和尚，心中胆怯了起来，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说！在哪！”

苦悟瞪着小沙弥说的更大声了

“在...在...”小沙弥被吓得原本想说，但又害怕这气势汹汹的大汉，是不是要对一叶寺的乐能长老不利，支支吾吾的开不了口。

苦悟正要发怒，忽听一句无比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

“是苦悟吗？”

声音苍老沙哑，从不远处一间禅房传出。

原本气势汹汹的苦悟听到这话，瞬间竟然变得平静了起来，面无表情朝着那间禅房走去。

苦悟走到禅房门口，轻轻推开禅房门。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和尚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垂着眼眉，身躯瘦削，皮肤干枯暗黄，脸上布满了皱纹。

房门打开，老和尚缓缓睁开眼望向门口，一魁梧和尚立在门口。

二十五年没见了，乐能已认不出苦悟。浑浊的眼睛望着苦悟，目光上下打量着，目光停留在苦悟的脸上。

良久，浑浊的眼睛多了一丝惊喜，道：“苦悟？”

。

“嗯” 苦悟淡淡应了一声。

“快，过来”乐能有一些急切。

苦悟面无表情，缓缓走到乐能对面盘腿坐下。

乐能浑浊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些，缓缓伸出干枯的手摸着苦悟的脸，苦悟一动不动 面无表情微微低着头。

“苦悟啊，你也老了” 乐能一脸慈祥的看着苦悟，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乐能说完话微微得喘着粗气，仿佛说话已经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苦悟依旧面无表情，微微低着头不言语。

乐能慈爱的看着苦悟，缓缓道：“乐无跟我说你将有生死劫难，我特意求他将你搭救。”

苦悟想说“多此一举”，但此时怎都说不出口。

乐能残喘着，继续道“你虽...极早便领悟了金刚怒目，但佛家武学与佛法相辅相成。”

“刚刚为师观察到...你体内被打入许多极阴之气，若是金刚怒目本该无事”

“只是这些年...你杀孽太重...心中戾气也越来越重，所以你的金刚怒目一直不得圆满”

“原本残缺的金刚怒目，如今遭受阴气的侵害，犹如败絮着火，你如今已时日无多。”

“幸好为师在你二十五年前，杀了那个陈施主逃寺而去起..."

“便一直苦修至今，现在为师便将二十五年积攒的功德善缘转赠与你！”

苦悟本来一直低头沉默着，连乐能说到他‘如今时日无多’时，都依旧面无表情。听到‘苦修至今’，吃惊的抬起头。乐能干枯的手伸出双指，点中苦悟眉心。

只是一瞬，苦悟身上佛光乍现，怎么也动弹不了。

一会儿，佛光消失，乐能干瘦的身躯变得更加伛偻。“为什么？为什么？”

苦悟瞪大着眼看着乐能 “你本可以延年益寿！”

，眼神复杂，其中有吃惊，有不解，有感动，有愧疚。

乐能浑浊的眼睛慈爱的看着苦悟，残喘着道“渡他人为慈...渡自己...为悲，以后..莫要再...做...杀孽！”

“师父” 苦悟目光呆滞，喃喃道。

然而乐能已缓缓闭上双眼，满脸慈悲 与世长辞。

“阿弥陀佛” 乐无双掌合十，表情庄严的走进禅房 “自从二十五年前你离开一叶寺，乐能师兄茶饭不思。”

乐无走到苦悟身边道“这些天你应该已经感到，每到深夜五脏六腑便仿佛缠绕在一起，定是痛不欲生。”

“ 方丈师兄说你入佛门太早，领悟金刚怒目太快，迟早有一日将要被你自己所害。杀孽每重一分，日后金刚怒目给你带来的痛苦便多三分。”

“乐能师兄听后本打算苦修一年，日后你悔改回寺，帮你洗脱仇怨带来的杀孽。”

“然而你之后恶名四起，杀人无数。已从仇怨之杀孽，变为恶孽”

“乐能师兄只得出寺苦修，二十五年间十步一跪，施善百姓，苦行天下。”

苦悟表情木然得看着师父的尸体道：“我已罪该万死，师父何必如此...”

“你如今已得圆满大乘境，我已拦不住你。”

“按理你应参与乐能师兄的法事。”

......

乐能的法事举行了连续三天，苦悟在荼毗仪式前跪了三天三夜，表情呆滞口中不停念诵着超度经文，三天从未离开。

直到乐能大师的尸骨烧出九九八十一颗舍利子，乐无将其串成佛串挂在苦悟脖上。

苦悟还是呆呆的跪在地上，口中的超度佛经变成了喃喃自语。

又过了一天一夜，之前那扫地的小沙弥案例来给苦悟送饭。

小沙弥将饭放在苦悟旁边，诚惶诚恐的准备离开时，苦悟突然开口问道：“你多大了？”

小沙弥吓得一哆嗦，但又看到苦悟温和的表情，心底也没有那么害怕了，道“回师叔，我今年十六了。”

苦悟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出家？”

小沙弥摸了摸光头，道：“俺娘把我送来的，跟方丈说家里孩子太多，养不活我了”

“你出家时多大”

“好像是六岁”

“你想家吗？”

小沙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道：“想，但是在寺里也挺好的至少能吃饱。”

苦悟脸上有了些笑意，道：“那你喜欢念佛经吗？”

小沙弥憨笑着道：“不喜欢，好多我都不懂，怀仁师兄说我太笨了”

“哦？”

苦悟笑着道“比如呢？”

“嗯...”小沙弥思索了一会儿道：“比如那个一花一叶一世界...一如来什么的”

苦悟怔住了，喃喃道：“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

小沙弥笑着道：“对对对，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苦悟自言自语起来

小沙弥看到苦悟的神情，好奇的问道“怎么了，苦悟师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懂了！！”

苦悟竟直接起身仰天长啸。

“苦悟师父？”

小沙弥有些害怕的问道

“哈哈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苦悟发疯一般，大叫着。

接着踏空而起，甩掉脚上的破鞋光脚而去，口中一直不断的叫着‘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乐无望着苦悟远去的背影，眼神欣喜，双手合十。

......

从此世间多了位疯癫和尚，终日大笑着在平天州内游荡，哪里碰见不平事便要插上两句嘴。别人骂他他也不气恼，别人打他...他好像刀枪不入。

别人问他叫什么名字，法号是什么，他笑着道-苦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