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好齐越人等，楚风与石亨先出门，一路往客栈回走，街面上灯火寥寥，行人也是熙熙攘攘，透着一股子清冷，加上寒冬将至，北风瑟瑟，就更冷了些。楚风身上衣衫穿得不多，又是清瘦的身姿，看着好像更加难以抵御寒冷。石亨怕他冷，询问要不要就近找一家茶肆酒坊，喝些温酒或者茶水，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再回。楚风倒是摆手表示不用，正好也切身感受一下城中百姓所过得生活。“大人身份娇贵，与寻常百姓不同，何况此番大军出征，还需大人坐镇，若是冻坏了身子，属下担待不起。”

石亨神情严肃道。闻言楚风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东城方向。“石将军，咱们这些时日一路而来，也算是同甘共苦过了，我可否厚着脸皮称你一声老哥？”

“属下不敢。”

石亨连忙道。微微一笑，楚风拍了一下石亨的肩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老哥呀，你说咱们在城里，且身上还有锦衣华服，尚且能感北风萧瑟，寒风逼人，才在街面上走两步路，你便担心我身子受不住，遭了风寒。”

“东城外流民营中，那些孤苦无依的百姓，他们又该是如何一番境地？”

“大人……”石亨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今日我们去营中时，那场面历历在目，都看得分明，那些百姓，俱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如今寒冬将至，可是他们大部分身上穿得，不过一件破烂单衣。”

楚风没有管石亨，继续说道：“缺衣少粮，住在那泥泞不堪，唯有一杆，半张破布搭就的帐篷里，如此寒夜，一日又复一日，他们又去哪里暖暖身子呢？”

“大人，或许，可以从军中暂且调来一些棉服棉被，借他们使使也好。”

被楚风的话音感染，石亨忍不住道。闻言楚风扭过头看了他一眼，道：“军中严令，老哥莫不是忘了？”

“属下不敢，只是眼睁睁瞧着这些百姓活活冻死，实在是……”石亨叹道。“老哥好意，我当然明白，可是就算我下令把军中棉服借给他们，甚至腾出一些军营来给他们住，又能帮他们多久？”

楚风回过头，继续看向东城之外。“大军早晚要开拔，正面交战是在寒冬之前，还是入冬之后，暂且无法定论，可是有一条是确定的。”

“咱们这场仗，打的是持久战，是消耗战。”

“借着大奉三府十八郡的地界，与金国拖上个两三月，活活拖死他们，那便一定是要入冬的。”

说到这里，楚风停顿了一下：“卢家军乃是卢将军一手拉起来的班底，大多是南方男儿，虽在北境长城鏖战数月，也受过寒苦，可毕竟不如那些靺鞨鞑子，天生就长在冰天雪地里。”

“没有营帐棉服，别说要他们英勇作战，怕是冻也要冻死不少人。”

闻声石亨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百姓们受尽寒苦？”

“所以呀，从军中调集用度，那是饮鸩止渴，既救不了这些被战乱迫害的百姓，还会害了咱们军中的兄弟们。”

楚风眼睛忽的一眯，脸上闪过一丝冷意：“要得长久，还得从别处下手。”

“大人的意思是？”

石亨神情一动。“你说咱们的太守大人，在城中买了如此多的民房宅邸，反正原先那些房主都搬走了，城中也没那么多人住，空着是不是有些浪费了？”

楚风道。“可是要让葛贵海把这些宅邸让出给百姓住，怕是极难。”

石亨当然知道，葛贵海买了那么多的宅邸，如今东临城中，有一半的民宅怕都是他的产业。要是能把其中空着的都腾出来，挤一挤，能安置大量流民。再则，其实整个东临城还没有到人满为患的地步，城中有不少名门大户，占着极大的府邸，每日就躲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当中，整日钟鸣鼎食，纸醉金迷。如若都能与各地所来之流民暂且安生，那么此刻被迫在住在城外的流民，或尽数都能得到安置。然而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无论城中豪门士绅，还是东临府上上下下的那些官员，都会极尽一切手段阻止这件事发生。除非，大军直接进城，以强硬手段逼迫这些人，不得不把他们的地方让出来给流民住，把粮食拿出来给流民吃。可是若是那样，大军怕是要落个“匪兵”之名，楚风也必定会被弹劾治罪。最主要的是，东临城还有近两万的城卫军，全在葛贵海的控制当中，大军若要进城，必要先过这一关。总不能，还没有与金国大军交战，先打一番自己的城池吧？楚风听着石亨的忧虑担心，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冷笑：“无妨，若是咱们主动提出，此事自然是难办，但若是等他们自己提出来，那不就容易多了？”

“他们自己提出来？大人，恐怕不会吧？”

石亨下意识的说道。让葛贵海自己提出来把城中多余的地方给流民安置，那不是痴人说梦？然而楚风却是笑而不语。葛贵海当然不可能突然良心发现，一下子就变成了忧国忧民的绝世好官。但事在人为，只要设计得好，有足够的耐心，总归是有机会的。何况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着要继续让葛贵海控制着东临城。自己在前面与金国死战，把后背交给葛贵海这样的人，除非他疯了，否则绝不可能。说话间，楚风迈步继续往前面走，一边道：“不着急，等等再看。”

石亨闻言也没再多问什么，只老老实实的跟着。不多时，两人快要走到客栈前，此时客栈大堂虽还有灯火亮着，但已经没有几人活动，显得有些空落落的。正要走过去进门，忽然便看见对面街面中有一行行踪诡异之人，急匆匆的往客栈里走。看到这一行人，石亨忽的便是眼睛一眯。“大人，是靺鞨人，他们怎么进的城？”

“这事儿怕是要问太守大人才知晓，不过现在不着急，咱们先看看这些靺鞨鞑子想要干嘛再说，你从客栈后面绕进去，挑些好手暗中备着，不要惊动其他人。”

楚风眯眼笑道。石亨也不多言，得了命令之后便立即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