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肆退出去以后，沈蕴收拾了一下心情，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从还记事前记忆中的点点滴滴说起，沈蕴那时候还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那个时候，妈妈也还在。“小时候外公就最疼我了，会带我去游乐园，去商场，去游泳馆，去我想去的所有地方。”

“妈妈还说，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外公宠坏的。妈妈虽然每天忙公司的事，没太多时间陪我，那时候外公就会告诉我，妈妈是爱我的。”

那个时候，沈家是一个家族大企业，大到能和顾家裴家并肩。妈妈是个女强人，继承了外公的衣钵，在商场上如鱼得水，就是可惜眼光不太好。看上了的人是公司的员工李怀修。后来改了姓沈。最初外公也觉得他虽然家境一般，但好在人老实本分，并不会排挤他。一家人的日子其洽融融，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了。准确地来说，是沈怀修变了。开始按照掌握公司越来越多的股份，妈妈信任他，并没有怀疑过他。直到有一天发现了，事情已经到了没有转机的地步。再之后不久，妈妈就出车祸去世了。沈蕴从幼儿园说到小学，可是到这里，就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妈妈是在她一年级的时候去世的。外公也在一夜之间白了头。接下来他们的日子就变得不那么好过了。沈家在沈怀修的手里逐渐落败，外公拿出最后一点股份，彻底退出沈氏。那时候沈蕴还小，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坐在画板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沈蕴说到妈妈去世之前，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她怕外公听见会伤心。“外公，我知道你也很想妈妈，但是你再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沈蕴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小声的呜咽声。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一想起妈妈去世前浑身是血的模样，浑身就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永远无法释怀。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老爷子颤了颤眼皮，醒了过来。沈蕴哭着哭着突然隐约察觉到停在自己身上的一道目光，看过去，见到是外公醒了，连忙擦干净脸俯身下去。“外公，我没哭。”

沈蕴倔强道。外公此刻还十分虚弱，几次想说话都发不了声，最后沈蕴低下声去，才听见一句小声的“不哭。”

沈蕴连忙挤出一个笑来，“不哭，当然不哭了。”

程院长过来给沈老爷子做了一套检查，最后确认已无大碍，送进了普通病房。“晚上的时候，可以给病人吃一点粥，这段时间，病人都需要忌口。”

程院长吩咐道。“好，那外公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沈蕴着急地问道。她并非是着急外公出院，只是知道，外公的性子一定不会想在医院里呆太久。她是替外公问的这句话。程院长扭头看了一眼低头看资料的程肆，程肆按下自动圆珠笔放进口袋里，道：“沈小姐，跟我来吧。”

顾承屿自然也跟了上去。办公室里，程肆将外公的病例摊开，递上前。“以病人的身体状况来说，像昨天的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的建议是，将病人送进疗养院住一段时间，等危险排除，才能真正恢复正常生活。”

沈蕴红了眼，“所以，外公并不是真的没事了对吗？”

程肆点了点头。“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推荐一家疗养院，在郊外环境很好，也很安静，很适合病人的恢复。”

顾承屿点头，但是沈蕴还是迟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外公。两个人退出去以后，柳姨也带着食盒来了。已经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老爷子怎么样了？”

柳姨关切地问。沈蕴勉强笑了笑，摇头，“以后或许需要住在疗养院。”

沈蕴问：“柳姨，外公要是住在疗养院的话，你还愿意继续照顾下去吗？”

疗养院环境再好也比不上家里，更何况柳姨年纪也不小，不愿意也是人之长情，沈蕴不打算强求。柳姨笑道：“看你这孩子说的，我照顾老爷子十几年了，铁石也有心肠，更何况我这个大活人呢，放心吧，老爷子在哪，我就在哪。”

沈蕴欣慰地笑了笑，张开手抱了抱她。“谢谢柳姨。”

外公虽然醒了，但是还很虚弱，医生建议多让他休息，所以沈蕴也没去打扰。到了晚上的时候，沈蕴才将外公叫起来喝了点粥。沈蕴没有和外公商量去疗养院的事，好在外公也没有问出院的事。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外公突然又将沈蕴叫到床前。沈蕴还以为外公又要劝她回去休息，立马道：“外公，今晚我就休息在医院，哪也不去。”

外公无奈地笑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让你们担心了。”

沈蕴摇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外公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在监护室里的时候，你说，我要是不在了，你就是一个人了。”

沈蕴想起来，她是说过类似的话。她说，她就只有外公一个人了。沈老爷子摇了摇头，道：“傻孩子，你已经成家了，有丈夫，将来还会有孩子，怎么会是只有一个人呢？”

沈老爷子不知道沈蕴和顾承屿的关系，只看见这些天陪在沈蕴身边的人，一直都是顾承屿。他看的出顾承屿对她的好。沈蕴当然也不会和沈老爷子说实话，只是挤出一个笑来，顺从地点了点头。听到外公又说：“外公已经一把老骨头了，算是已经半条腿踏进棺材里的人，以后的路，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要走的。”

“不管是不是一个人，你都要勇敢地走下去。”

沈蕴顿时有些眼红，但是她忍住了，只是一直不断地点头。“好孩子，休息吧。”

沈蕴帮外公把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看着他入睡。她们在的是医院VIP病房，所以除了病床之外，还准备了一个家属的床位。外公睡着以后，沈蕴才站起身，准备去一边的床位上休息。她转过身的时候，见到门外还站着了一个身影。是顾承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