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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水中渔火 风中稻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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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如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蜷缩在船舱里浑身紧绷,嘴里学着记忆中奶奶念佛,左手大拇指也将衣角的绳扣当成佛珠,在两手间拨弄,直到耳边响起木柴的噼啪声,火光照到了脸上,依然死死闭着眼睛,好像一睁开和人对视,就会被发现。

“东西掉了!赶紧捡起来!”

温柔的声音再次传来,张百无蜷身将薄衫重新裹在身上,背靠船头迷离的看着金如玉,声音出奇的温柔,让金如玉不由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这才发现侧身躺在船舱底,没注意自己衣裳单薄,加上漫山岛上拉拉扯扯的,没了松紧,原本贴肉藏在胸前的玉佩滑落出来,在火光中显出橙红色,当下一阵冷汗,既担心没照看好玉佩,对不起奶奶,又怕镜子一样的平安无事牌,在漆黑的湖面闪烁,把那帮土匪吸引过来,让一船人丢了命,慌忙将它收起,连着红绳和半被扯烂的穗子重新塞到衣衫内,却发现手上多了一抹鲜红色。

金如玉没有反应过来,坐在她对面的张百无终于抬起手捂住了肩膀,披挂在他和陆四妹身上的红色薄衫也像失去了气力,耷拉下来,但也恰到好处,让紧随其后歪倒在船舱里的张百无有个遮盖。

陆四妹慌忙将裹在她肩头的另外一半薄衫褪下,托起张百无斜躺着的身子,把半边薄衫折叠成四方一小块,垫到张百无的脖颈后脑。她原本料想先倒下的必定是自己,那样也好,至少一了百了,少了个累赘张百无就能带大家走,可现在倒下的却是唯一能指望的人,不知道是自己没做好,还是老天爷要让他们死。

“诶!”

张百无咬着牙,闷闷的吭出一声,捂着肩膀的手似乎老树盘根嵌在肉里,闭着眼睛稳住了呼吸,“划。。。划到长洲去,报官,快!”

但鲁鱼头似乎并不清楚情况,他刚从要命的包围里过来,再加上整天整夜的体力活,飞檐走壁的兴奋劲,已经动不了什么念头了,现在却看张百无倒在地上,一时好奇:“怎么伤的?什么时候的事?”

张百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口,下意识要起身,牵动肩膀一阵生疼,不得已又歪道下去,喘着气好像也说不出话来,松开了捂着肩膀的手,露出了一个鲜红的弹孔,血还在往外冒,月光下闪烁晶莹,像是身上嵌了颗红宝石。鲁鱼头慌得立刻蹲下身子查看,却又不敢伸手去处理伤口,只得跪在张百无身边,突然觉得手上发潮,原来红色的薄衫已经染红了大半,多亏了夜晚的庇护和距离的蒙骗,才让船上的人没看出来,不至于慌乱,也让远处的土匪看不真切,没有追击,只是张百无咬着牙坚持到现在,估计原本不重的伤势也得加重,现在则直接让他有些神志不清。

“刚才那枪。。。这能治吗?你们会治吗?!”

鲁鱼头立刻回到船橹边,问着陆四妹和金如玉,并随时准备好发船。

“在这里没法治,这个需要取子弹、烧伤口,只有到城镇里头找大夫!”

陆四妹自忖自己没那么大本事,从薄衫上撕了一条下来,绕过张百无的伤口上头的关节处打了个节,总算止住了往外冒的鲜血,鲁鱼头二话不说立刻摇船,就连金如玉也坐到张百无身后,将他枕靠在台阶的头部托起,用双手给他做了个枕头。

“往城里走,找吴家。。。”

张百无的脑袋靠在温柔的手掌中,感受到一阵清爽,又想挣扎起身,但却已经动弹不得,只能憋出几个词。

“好,我们这就去找吴家!”

鲁鱼头将船橹在手里掂量几下,几乎要把它呼呼作响地挥舞起来。

“带上。。。带上那包东西,当信物。。。”

张百无说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力气,在勉强表达清楚意思之后,垂着头躺了下去,陆四妹立刻用薄衫将他裹住,不让他再有动一下的空间,也转身制止了想要去找寻那包裹的金如玉,让她先照顾张百无。

鲁鱼头原本有力的摇橹动作,随着金如玉搜寻的眼睛停顿了片刻,他突然想到,那个包里头不是张百无要他拿回来的那些宝贝,原本到吴家谈判的计划,现在已经不可能了,但他一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来,张百无就已经为此负了伤,并且连下一步该怎么办都没能交代完,就昏死了过去,现在只剩陆四妹和金如玉,像拿着宝贝一样,把那个小布包传来贴身。

“咱们往东走,到了岸上立刻赶路,下午就能到长洲,找吴家搬救兵,可是。。。”

陆四妹眺望了一眼还挂在东头的月亮,也伸手拉住了鲁鱼头的船橹,低头望着气息越来越粗重的张百无,不知道该如何定夺。

“先去找医生,人命要紧!”

金如玉的话似乎把两个犹豫的人的灵魂喊了回来,让他们齐刷刷的看着自己,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两个人却没有任何质疑,好像金如玉替他们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陆四妹不愿意张百无死,鲁鱼头则没有勇气说出来包裹里的东西,问题很快变成了“哪里能最快找到医生?”

“往北走!”

陆四妹的手指向了左边,“到望亭去!那边有铁路,是个大镇,肯定有医生!”

说话的时候,鲁鱼头手中的摇橹已经垂到了腰间,象征性的在水面撩拨着。一天一夜没有休整,再经历过刚才的搏命,他的眼睛看出去已经是一片模糊,多亏咬紧牙关,才没有松开手,但张百无受伤这件事,在他脑海中依然清晰,心中有愧的他绝不允许自己现在倒下去,虽然双腿像踩在烂泥里一般沉重,可他还是像扎马步似的,牢牢站住船尾,用自己的身子前后摇摆带动手里的摇橹,把船头调转,朝向陆四妹手指的方向,俨然自己就是这条船的舵。

他没有回一句话,因为他怕自己一说话,就会藏不住粗重的呼吸声,让人听出自己的疲态,直到湖面的月色被船头一劈为二,粼粼波光带动水面的微风,吹过他的脸庞,才给他片刻清醒,发现自己坐在船尾甲板上,不知睡了多久,两位姑娘也歪倒在船舱里,累得能听到鼾声,但好在太湖水仿佛知道他们心意,小船顺流,朝着要去的方向飘荡。

“怎么?!”

鲁鱼头吓得正要起身,但将将直起腰背,就瞥见了船头的情况。那白茫茫的一片并不是月光洒落的痕迹,面朝北方的他们看不见月亮,那片白色是白虎如银器一般的背脊,它正衔着缆绳,在水中拖着小船向前,晃晃悠悠,又让鲁鱼头的眼皮沉重起来,连带着身子横倒在船尾。一切都好像一场梦,只要再睁开眼就能醒来。

第二天把鲁鱼头叫醒的,是湖水混合着荇菜,拍打礁石的声响,就像他平日里从自己的棚子底下听见的一样,恍惚间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爬起了身子,要把船推出去,好抢在他人下水前先占个树荫。但随即,他就摸到了手边毛绒绒的爪子。

惊醒的鲁鱼头动作不小,身子在船尾几乎打了个滚,半条胳膊都伸到了船舷外头,把大船都弄得晃荡。但就在此时,距他不过一步远的白虎如同在伏击他,原本还趴在船舱里,被鲁鱼头的大动作惊扰到,竟然飞扑向鲁鱼头,一巴掌将他钉在甲板上,毫不避讳露出尖牙。

鲁鱼头完全清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慌张,虽然没有弄明白白虎的意思,不过几日下来,他心里已经有数,白虎不是山野中的畜生,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当他的口粮,于是下意识地望向张百无,想请他翻译一下白虎的意思。结果,张百无正裹紧毛毯,斜躺在船舱里,脸色苍白如雪,身旁几块染血的碎布,一把收在皮套子里的匕首,还有几根一看就是水里捞上来的树枝,垫在周围船舱棱角处。

白虎压着鲁鱼头的爪子松开了,飞身跃到船头,脑袋拱了拱耷拉在水中的缆绳,又跑到张百无身边,像是个第一次查看伤势的赤脚郎中,那笨手笨脚的样子倒把鲁鱼头逗笑了,休息一夜恢复了力气的他,也翻身泅水钻入船底,托起缆绳甩到了一大块礁石上,回头看去,两位姑娘还在熟睡,没有被打扰到分毫。

远处的湖湾高出水面两三丈,被清晨退潮的浪花拍打着,哗哗作响,让人看不到堤坝后面,但一缕扶摇而上的青烟却像是一杆旗帜,招摇着往来船家。

“村子就在那里吧?”

鲁鱼头没有跳回船上,而是俯下身攀附着嶙峋的堤坝,要翻过湖湾往里走,想去探探究竟。

虽然几天都是在枪火和废墟里度过的,见到炊烟像是见到了亲人,但鲁鱼头的心里似乎多了一根弦,隐隐在心中绷紧,也许是跟着张百无这几天也谨慎起来了吧。他到过其他城镇,赶过早市,也见过很多一大清早就动身的人,但他从来没见过村镇里头只有一家生火做饭的清晨,想到这里,他还专门绕远了一段路,随手抄起一块石头丢上去做个试探,没等到动静,回头示意白虎留在原地,这才翻身越过堤坝。

果然,悠悠一片青色的稻田,镇上集市还隔得很远,而近处炊烟下,是一个半亭改成的岗哨。岗哨里的烟火应该是刚升起不久,烟火上一个吊子还没有烧开,但留守的人却已经不见了,只有岗哨下面一块被压倒的秸秆,标志着逃离的路线。鲁鱼头扶额摇头,想来也对,一头白虎拉着船突然靠岸,谁见了都会吓得逃跑,只是为此浪费了一壶茶,有些可惜。

他思索之际,陆四妹和金如玉已经醒了过来,两人撑着瘫软的张百无,将他扶到白虎背上,倏忽间就飞跃而起,来到鲁鱼头身后,白虎摆动着白蛇一样灵活的尾巴,没等鲁鱼头看清,又是纵身跃过他的头顶,动作轻盈得似乎连细毛都没有抖动。

“拦着它!”

陆四妹扒在堤坝正当中的位置,侧身帮着一只脚还在船里,有些爬不上来的金如玉,两个人都差点落水,但心里头惦记着的还是张百无,生怕白虎一个冲动就带着人冲进城镇里,殊不知此时的鲁鱼头已经没有拦下白虎的可能。

但白虎却没有继续向前,而是静静站在堤坝上,看着远处依稀的城镇,还有脚下打理成条条框框的稻田,那是自然的色彩,却也是人类驯化的杰作,即便是漫山岛上没人能抓得住的白虎,也在它的面前止步。大概一阵稻浪过去的时间,白虎回到了堤坝前,低下头甚至出奇地弯曲前爪,好像屈膝跪地,缓缓让张百无挣扎下来。鲁鱼头也一个箭步把张百无搀扶过,无意间同白虎对上一眼,竟然看到白虎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恳求,而他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得到了鲁鱼头肯定的回答,白虎起身没有留恋,又飞身跳回了滩涂上,弓起身子给金如玉当作一个垫脚,再仰头看看已经上去的四个人,回头趴到船舱里打起了盹。

“得靠咱们了!”

鲁鱼头代替白虎,站在了俯视稻田的位置,身后两位姑娘相互搀扶着,喘着粗气回答道:“走吧!”

田埂上青黍离离,经过一夜晴朗,已经不显得泥泞,踩上去还有些松软。鲁鱼头遥望几个狭窄处,不敢搀扶张百无并排行走,索性挺直了腰板将他背在身上。他是个大高个子,驮着张百无有些摇摇晃晃,便回头让陆四妹从船上取来一节缆绳,把他绑住,远远看去,像是一根桅杆上挂着个大灯笼,吓得陆四妹和金如玉紧跟两侧,不时伸出手帮忙托举。

站在堤坝上看着不远,走下来才知道路程艰难,一开始还迈着大步往前的鲁鱼头,渐渐抬不起腿,改由陆四妹赶超到身前引领,金如玉则在身后有些孩子气的推上一把,嘴里还不时喊着号子,但四周仿佛只有稻谷,连城镇的影子也望不见。

“有人!有人在前面!!”

低头走路的鲁鱼头感觉随时都可能倒下,但又不愿在两个姑娘面前出丑,心想抓住一切可能的办法,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当突然听到吱呀声的时候,眼睛里都冒出了光彩。

“小心!”

陆四妹如惊弓之鸟,伸手拉着鲁鱼头的头发就要往稻田里钻,生怕又是张志祥的追兵,可谁知一把却抓了个空,鲁鱼头竟然小跑起来,冲向了前面田埂交叉的宽敞地方,在他面前摇曳的稻穗之下,竟然是一辆独轮小车,以及一个推着小车的白发老汉。

那老汉甚至没有水稻来得高,加上蜷缩的背脊,根本看不出年纪,身前一架木制的独轮车,不过到鲁鱼头的大胯,在他手中却像是一头倔强的牛,拼命摇着头,不听主人使唤。这也难怪,车上的杂草成堆,已经从小车垒到了田埂上,除非有鲁鱼头的视野,否则还看不到躲在后面的老头。

按老头正费力地用独轮车的轮子当作支点,要把车架抬到田埂上,但顶端摇摇晃晃的干草,似乎预示着倒塌的结局。不过,两只大手改写了结局,一只是飞奔过去的鲁鱼头的,一只是被颠簸惊醒,勉强睁开眼的张百无的,鲁鱼头拉着车架,张百无趴在他肩上扶着干草,连车带人一同拉了上来,只是那老汉“哎呦”一声,双手脱了车把,在田埂上摔了个狗啃泥。

“老人家,你,你的车没事,已经拉上来了!”

鲁鱼头累得话都说不利索,没问人家摔得如何,倒说起独轮车来,只是那独轮车好像也听到了他的话,偏要和他作对,趁他说话间抓握不稳,往一侧倾覆,干草在泥地里铺了一条地毯,把那刚要爬起来的老汉又埋了下去。

“谁呀!”

正当两位姑娘各自瞪了鲁鱼头和张百无一眼,弯腰准备去搀扶的时候,那个老汉竟然像是条出水的鱼,打挺似地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像是要把人撕碎,飞舞的稻草也拦住了两位姑娘上前的脚步。

“哪家小娘鱼!活都不会干!以后不给你们家打谷了!”

老汉身材矮小,但中气十足,拳头握得像两把锤子,随时要砸到两个姑娘身上,但余光撇到了高高在上的阴影,抬头看见如高山一般耸立的鲁鱼头,再加上背上的张百无,如同一个身着甲胄的武士,吓得他膝盖一软,竟跪倒在草堆里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小的不是逃跑的,小的家里独生子!身上也有残缺!”

僵硬的腰背像是快被折断,但嘴里的话却如同顺口溜,从漏风的门牙里一股脑儿倾倒出来,还把口中假牙取下给人看,装作这就是所谓的“残缺”。

鲁鱼头眉头一皱,站在田埂上仔细观察老汉的动作,生怕此人有诈,突然掏出匕首或者手枪,但那老汉只是磕头,额上都隐隐见了红色,这才叫他自觉不妥当,让一个老者对自己磕头如此之久。但他也做不了什么,背上的张百无受过刚才小跑的颠簸,又昏睡过去,站在狭窄田埂上的鲁鱼头甚至连弯腰都做不到,只能接受着老者的跪拜,心里自嘲道:“得了!要折寿了!”

好在两位姑娘看出了他的窘境,不顾稻田里的污泥跳了下去,一左一右架着老汉将它拉了起来。

“老人家!别这样,裤子都脏了。。唉!”

金如玉从摸爬滚打一整天的衣袖上找出一块干净的,正要替老汉拍打一下裤子上的浮土,谁知突然眼角处闪过一个影子,转眼看去那老汉竟抬起一脚,冲自己面门而来。

多亏陆四妹在另一边反应迅速,拉扯着老汉的胳膊,迫使他转过身子,一脚只是擦到金如玉的肩膀。可那老汉不依不饶,金如玉那里没占到便宜,就顺势抡起胳膊要打陆四妹,陆四妹躲闪不及,胸口吃痛,后仰倒在了稻草堆中,听得一声怒吼:“要你们两个女人妈妈管!我在和人家军爷说话!”

“你干什么!”

鲁鱼头看不下去了,喝叱一声,连忙将张百无从背上放下,用手扶着,伸出另一只手就要去阻止那疯老头,但那老头却像年轻了十岁似地,鲁鱼头才搭到他的肩膀,竟奋力跳上了田埂,飞似地朝镇上跑了,口里只呼喊着:“别抓我呀!”

“你!你的车!还有假牙!”

老汉的一惊一乍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该恼怒或是发笑,鲁鱼头只得伸手将倒在草堆中的独轮车拉上田埂,狠狠拍了两下车架子,原本嘎吱作响的独轮车骨架,竟然紧凑了些。跳上田埂的陆四妹拉上金如玉,已经看出了鲁鱼头的意思,俯身抱起一些还洁净的干草,铺垫在车架上,缓缓扶住张百无躺下,走到车两侧护着独轮车的平衡,听鲁鱼头的号子一同发力,终于推着张百无在田埂上继续向前。

独轮车确实轻松,几个人直着腰板还没出汗,刚才远眺望见的土屋,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可到了近处,房屋便不比远看时连绵成片,屋檐上的茅草稀疏,墙面土色斑驳,门窗虽看得出是实木的,但总有破洞,把光亮露出来,就像刚才那个老汉一样,头发凌乱,满面黑斑,一张漏风的嘴,还有一对没有神彩的眼睛,再往后看去,就露出了打着补丁的墙壁,用油纸修补的屋面,还有光秃秃的后院,朝雾里若隐若现的光鲜褪去,只剩下一群脏乱的房子,像是被围猎后幸存下来的牛羊,身上还带着伤疤。

“镇上应该有医生的,仔细寻!”

鲁鱼头的脸上掩饰不住失望,不忍再抬头细看,准备招呼两个姑娘,推车往前,谁知身旁的土屋里竟传来一声洪亮。

“哪里来的贼!”

伴随着嗡嗡回响,门也似被声音撞开,一块摇摇欲坠的木坂拍在地上,掀起半条街巷的白灰,让鲁鱼头几人吃了一嘴尘土,迷了眼睛,不得不弯腰遮头,只能从朦胧中看个究竟,但还没看清,胸口竟然吃了一脚,虽然力量不大,但还是整个身子躺到了车架子上,随之传来“咯噔”一声,轮毂径直飞了出去,车架插进泥地里,多亏两边有两位姑娘扶着,没有倾覆,但再想推着跑路却也是不可能了。

鲁鱼头反应也快,顺着自己躺倒在车架上的势头,侧身翻到金如玉一侧,将她挡在身后的同时,拉起张百无的胳膊,给陆四妹使了个眼色,要她架着张百无另一边,嘴里喊了一声:“快跑!”

一只手还不忘轻推金如玉的肩膀,让她先走。

但就在此时,鲁鱼头突然感到脖子后头一阵恶寒,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凭借下意识推开了张百无,随即只觉小臂上一阵刺痛,赶忙缩回胸口,身子向前扑去,要摆出卧倒迎击的姿态。可预料中的子弹没有袭来,手上的上也不过是划破了些皮,反而是身后原本气焰嚣张的叫唤,被惊呼声替代。

“你!你别过来!”

鲁鱼头没想到眼前站着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农妇,正一手拿着铁耙子与自己对峙,虽然颤颤巍巍,却没有后退半步,周围更是连个帮手也没有,只有门里探处半个脑袋,被鲁鱼头瞥见的瞬间就缩了回去,像是只兔子嗅到了狼的气味,那正是刚才被一行人吓跑的老汉。

“你这个老头。。。老先生!我们。。。”

“就是他们!他们来抢东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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