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咏一朵枯萎的紫罗兰

这一朵花失去了香味，

它象你的吻，曾对我呼吸；

那鲜艳的颜色也已消褪，

不再闪耀着你，唯一的你！

一个枯萎而僵死的形体，

茫然留在我凄凉的前胸，

它以冰冷而沉默的安息

折磨着这仍旧火热的心。

我哭了，眼泪不使它复生！

我叹息，没有香气扑向晓 希！

唉，这沉默我而无怨的宿命

虽是它的，可对我最适合。

----雪莱

晓希喜欢这首诗歌，这是她无怨的宿命。不在沉默中崛起，就在沉默中死亡。沉默，没什么比这个词语更令人绝望。时间，就这样忽地溜走。从“太阳花会所”夜晚后，晓希变得沉默了。不，不是沉默，是透明。原本稀薄的晓希，几乎是透明。

没人来看她，没人提起，仿佛那晚不存在。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心里的伤口却在一分一秒的严重，严重到需要动手术切掉整颗心脏。

“希小姐，吃点东西吧。”

管家每天每顿的重复着相同的话，开始觉得是一个腔调，后来听多了，发现每一个尾音略有不同。

“放着吧，谢谢。”

“有些事情您受委屈，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真的没出路了。”

“您忙您的吧。”

“想想以后，路还长着呢，会好的。”

管家难得说这麽多话，他不忍心看着如花般的少女这样凋零，这少女和当年的女子如此的相似，难道两个人的命运将是一样的，他真不忍心。或许是人老了，心软了。他心里不住叹气，是不是风水不好，江家的男人都要和漂亮的女人纠缠不清，都落的如此下场。

晓希能说什么？让她这样接受吗？怎么会，怎么可以？他可以厌弃，可以唾骂，甚至可以弄死她，但不能这麽残忍的践踏她的心意。再多的美好，经不起他的摧残。

“还是那样吗？”

“二少爷，不如赏他碗药吧。”

林西晨低头看着刚刚修剪的指甲，笑是的说“江叔，您被迷惑了吗？真是个妖孽啊！”

“林少爷，您真会说笑。我一把老骨头，黄土没到这了”手比划到脖子的位置。“还能活几天，这辈子造的孽比你吃的饭还多。”

“江叔，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得看他的。”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

管家知道再说无意，厌烦看林西晨的样子。这个林西晨，骨子里就脏。

“哼，叫他一声江叔，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啪！”

江岩给了林西晨一个结实的耳光，打的他们都发懵。

“凭什么啊，他威胁我，什么叫他造孽比我吃饭吃的都多。”

林西晨缓过神来大声叫嚷着，站起身来去拉扯江岩。

“闭嘴，江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江岩看见林西晨就难受，他不喜欢思想复杂，手段多端的小晨，尤其在李晓希的事情，他觉得林西晨太多事了。

“轮不到我，我陪别人喝酒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我多事”

“你是自愿的，我没逼你管江家的事情。”

“怎么，利用完我，觉得我脏，想换干净的了？”

林西晨今天格外激动，江岩第一次动手打他，他觉得很害怕，怕江岩真的觉得他脏。

“谁也不比谁干净”江岩真的没想怎么着他，就抬手打了，自己很意外。

“隔壁不是有个干净的，哈，对啊，现在不干净了。”

“够了，别再说了。”

“你们江家就连浇花的水都是脏的。”

林西晨使劲的吼着，发疯似的拿起椅子狠狠的往酒柜上砸，瞬间玻璃门四分五裂，满地的玻璃碴子，他像不过瘾似的继续砸。

“发什么疯”江岩上去拉林西晨。

林西晨猛地停下来，盯盯的看着江岩，满眼的痛苦“看什么？以后你会这样，甚至不如我。”

江岩以为再说自己，林西晨推开江岩对着门口的她说“李晓希，这个世界上最混蛋的就是爱情，比爱情更混蛋的就是江家的男人。”

江岩看见站在门口的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准确的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无辜的少女。

林西晨笑了，笑的很悲哀，这个笑一直萦绕在晓希的脑海里。是啊，晓希和林西晨一样，不过是江家的礼物。难怪以前他看自己不顺眼，现在看来，他是因为这个讨厌她。不过，以后他会喜欢她吧，她比他还不如。

林西晨的笑容刺激了晓希，晓希不想变得比他更可悲。生活要继续，躺在床上一个多月，她有了新的打算。身体好了，她回到学校，让她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舒服极了。同学听说她生病住院纷纷来安慰她，班长还特意给她开了康复联欢会，就是全班同学一起给她唱了《生日快乐》歌曲改编版的《健康快乐》。晓希一直独来独往，没有和他们太多接触，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记得她的存在。心情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幸福快昏倒，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悄悄的哭了。

“你好单纯，居然哭了。”

“单纯是傻瓜的意思。”

“单纯是好的意思”

“单纯就是白痴傻瓜的代名词，笨蛋。”

“你，混蛋。”

“你们是谁？”

“天，她不知道我们是谁？”

“你好，我叫苗云。他是周洲。”

“你，你们好。”

“你真好看。”

苗云本身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从来没觉得谁比自己漂亮。

“哇。你还会称赞别人哦！”

周洲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现在开始，宇宙最美少女的封号，朕颁发给爱卿了，接旨。”

苗云把晓希擦了眼泪和鼻涕的纸又放回到晓 希的手里。

“脏死了。”

周洲连忙把手纸丢开。

“遵旨，遵旨。”

晓希抽了一下鼻子，用手绢擦了擦眼睛。

“哈哈。哈哈。她好好，居然陪我演戏。”

苗云开心的拍着手又笑又叫。

“你是第一个遵旨的人，唉！”

周洲瞥着嘴摇头。

自从和苗云、周洲认识，晓希的生活发生了变化，更像个人了，管家说晓希会笑了。

“晓希，晚上我们去看焰火吧。”

苗云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絮叨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最后说了这麽一句就挂了。

真是佩服她，没说时间地点，等晓希再打过去居然不在服务区，不知道她家里的电话。只好打给周洲“小洲，晚上你去看焰火吗？”

“去啊，你去吗？”

“去，小云没说地点和时间就挂了电话，所以问你。”

“这家伙，真行。”

“挺可爱的。”

“可爱，这世界上也就这麽单纯的人说出这个词。”

“不是吧。你骂我。”

“哦，你记性真好。”

“不是好，是印象深刻，第一次见面就说我是白痴的人，谁会忘记。”

“哈哈。哈哈。我们晚上在新东路，8点。”

“好，到时候见，单纯的人。”

“你学坏了。”

“你是老师”

“晚饭准备好了。”

“小洲，我挂了。晚上见”

“拜拜。”

“周大小姐，再见。”

晓希学着他的腔调，小洲很皮，是个很好的朋友。

当她喊“周大小姐”三个字的时候，管家的心脏猛猛的抽了几下。过去了这麽多年，一旦有人叫“周大小姐”他都紧张。今天他太悸动了，不敢看她的脸，用慌乱形容不为过。他在江家几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没有丝毫背离。老爷去世，为了守住老爷的遗嘱，他才没追随而去。他一个在垃圾堆里找东西吃的人，能有今天全是老爷给的，他一刻都不会忘记江川朝的恩情。他明知江质少爷用极端的手段报复着晓希，他都没有说出实情。江川朝欠她的，江质欠晓希的，江家真是实实在在的亏欠了李家。

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周大小姐”，如果没有她，江家怎么会弄到妻离子散的地步。江太太那样温文尔雅的女人不会死的那么惨，一想到江太太，管家眼圈泛红，多好的女人，对下人都是温柔和蔼，从没对谁严厉过，要是谁有困难，她都会热情的关心帮忙。

他站在窗前看着一片空白的地方，家里的玫瑰花园，多美的地方啊！如今，成了禁地，江太太的血染红了那里。

自从老爷死后，管家的目光里就没有了往昔的狠厉，如今听她喊“周大小姐”，一丝凶狠闪现在他衰老的下垂的眼角上。只要是为了江家，为了减少江质心里的痛苦，管家纵容着江质摧毁希小姐。

整整一个夏天过去了，距离那个夜晚，晓希三个月没看见江质了，他一直忙着，没想到意外总是出现。以前她出门会被限制，如今来去自由。这是变相的奖励吧。

吃过晚饭，晓希很欢快的去看焰火，长这么大，第一次参加朋友的聚会，晓希兴奋的有点手舞足蹈。

“这个汤圆很好吃，又滑又甜，却不腻人，就是卖相差了点。”

“二少爷喜欢，这是晓希小姐做的。”

管家笑着着回答，他想起她做的面脸面粉的样子觉得可爱。

“是吗？她还会做这个？”

江岩又吃了一个，味道真的好极了。

“这是家庭作业，给家人做晚饭。”

管家怕江岩多心，连忙解释。

“哼，家人，他算哪门子家人。”

“吃饭还管不住你的嘴。”

林西晨砸了酒柜之后就一个人去旅行了，刚刚回来。江岩本想好好的和他谈谈，想两个人安稳的过日子。林西晨没给他机会，总说自己忙，江岩说不出是什么，直觉告诉他，小晨变了。

“干什么去？”

“工作”

“吃饭，吃完再去。”

“再吃你们江家的饭，我会被噎死。”

说完，直接就走了出去。

江岩以为他上楼了，管家告诉他林西晨拿着东西走了。江岩想了想，笑着说“走了，就永远别在回来。”

管家不知道江岩的心思，他本就不喜欢林西晨，见他拿着行李走了，挺高兴，临出去不忘说一句“林家的人都很厉害，不好惹”。

江岩自然清楚管家的意思，他何尝愿意这麽没完没了的纠缠，倘若林西晨能安分点，听话点，两个人的关系那至于这样。都是那么要强，死撑到底的人，硬碰硬有好结果才怪。林西晨走了好，免得惹是生非。

晓希仰着头贪婪的看着天空，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一层层，瞬间绽放，短暂停留。真美，美的让你不忍心看它。晓希喜欢看焰火。

“晓希，你傻了啊”

“好美。”

“比你差远了，哈哈”

“苗云，你讨厌”

“哈哈。哈哈。晓希害羞了，好娇羞的少女。”

“从哪里来的美女，让哥哥看看”周洲油腔滑调的假装要调戏晓希。

晓希推开周洲，一个人向前走。人有点多，晓希不喜欢。听见身后他们俩个使劲叫晓希，晓希回头笑笑，指指前面的咖啡馆，他们点点头。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进了咖啡馆，原本担心人多，没想到很清静。想想也是，谁看焰火会坐在屋里。晓希找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叫“蓝色焰火”的饮料。晓希不知道是什么，就觉得名字很符合今天的气氛。小店里放着 Nana Mouskouri《Only Love》，很好听，晓希实在喜欢这种淡淡的感觉。一杯饮料，一首歌。

快乐，总是让人放松，容易卸下防备，在措不及防下，伤害才令人痛彻心扉。当歌曲接近尾声的时候，晓希的泪水浇灭了“蓝色焰火”。江质，晓希心爱的男子。将她送人，都没那么恨他。此刻，晓希真恨不得杀了他。她看见他就在玻璃窗外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柔情似水的亲吻着她的唇。他看她的眼神着迷而渴望，是晓希从没见过的表情。这一刻，晓希看见了自己，晓希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看着他。此时，江质用比晓希强烈百倍的爱慕拥抱着另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了不起的江质在人潮涌动的街头肆无忌惮又爱护有加的亲吻着她。晓希好想冲出去看看她的脸，却一步都挪不了，她的灵魂被冲离了身体。林西晨的笑容，晓希又想到了林西晨的笑容。她高估自己了，她，连做礼物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