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秋妍睁开眼，下意识看了眼挂钟，见时针才停留在数字五上，松了口气。另一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消了她再睡个回笼觉的念头。连忙爬出被窝，慢吞吞地穿衣服。不一会儿她收拾完了，抱着被子正想往柜子里放，余光瞥见江云航摆在炕沿的豆腐块。再看看自己手里烂糟的一摊，一下子有些脸红。正巧江云航洗漱完进屋，赵秋妍扭头看了眼，顿时眼睛都直了。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衣，下摆收在黑色长裤里，宽肩窄腰一览无余。除了备课和批改作业时，他都是不戴眼镜的，这就导致他身上那股军人的坚毅气质格外突出，由内而外散发着荷尔蒙。“我来收拾，你先去洗漱。”

他早起时的嗓音比平时还低沉几分，赵秋妍头皮一阵发麻，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不会叠豆腐块。”

江云航低笑：“在家不用讲究这个，放柜子里又看不到，我只是习惯了。”

赵秋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跑着出去洗漱。她发现王素芬起得更早，连早饭都做好了。高粱搀着白米的稀粥，几个玉米面贴饼，还热了昨天剩下的土豆排骨，简单清淡的搭配，早上吃刚刚好。吃完饭，赵秋妍快速收拾好桌子，对江云航道：“走，我送你上学校。”

江云航点头，拿起写字台上的公文包，拄着拐杖起身。其实他恢复得很好，加上原本身体素质就不错，就算不借助拐杖也能走路，但保险起见还是先用着。王素芬看着小两口的背影，脸都快笑出褶子了。门口有一片开阔空地，赵秋妍先自己骑了两圈找感觉。江云航站在门口柳树下静静看着。车上的女孩动作灵活自如，高高绑起的马尾迎风飘扬，笑容明媚又灿烂。让他一下想到田里的麦苗，也是这样迎着春风簇簇生长，自由、灵动又鲜活。“你看，我骑得还不错吧？你快坐上来。”

赵秋妍一个急刹车，在他面前停下。江云航将拐杖横着卡在车座下，自己坐到后座。赵秋妍回头看了眼，确认他坐好后，用力踩了下脚蹬，车轮缓缓滚动起来。回暖的四月天，乡间小路旁的杏花开得正盛，清风吹过纷扬如雨，落了他们一身。江云航注意到赵秋妍衣摆被风吹得鼓起，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拢了下。腰间的冷意骤然消失，赵秋妍低头看了眼，瞧见江云航的动作，忍不住扬起唇角。大约十分钟后，到了江云航教书的小学门口。其实以江云航的能力，教高中也绰绰有余，但初中高中都在县里，村里小学又缺老师，他便留了下来。赵秋妍停好车子，扶着他往学校里走。刚进校门，一群小孩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叽叽喳喳地喊着。“老师，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老师，你腿好了没有啊，校长给安排的代课老师讲得一点都不好，我都听不明白。”

“咦，这个漂亮姐姐是谁？”

孩子们仰头看着赵秋妍，目光清澈又纯真。江云航看了赵秋妍一眼，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是、”“是我爱人。”

两人同时开口。爱人……赵秋妍一刹间心跳如雷。这个词的归属感太强，可江云航说出来时又一脸自然，仿佛这只是个法律意义上的称呼，半分没有她自己脑补的亲密意味。“哇，是老师的爱人！”

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大喊道，又挠了挠脑袋，“爱人是啥？”

“你傻呀！爱人就是老师的媳妇，老师前几天结婚了。”

一个双马尾的小女孩嫌弃地看向小胖。“那我们给老师叫老师，给老师的媳妇叫啥啊？”

小胖又问。“我妈说了，要叫师母。”

“师母好！”

小胖挺直小腰板，脆生生喊了声。赵秋妍被逗乐了，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胖脸，“你好可爱啊！”

小女孩就稳重许多，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她道：“师母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老师的。”

赵秋妍笑得更欢了，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好，谢谢你呀！”

又抬头望向江云航：“那我就送到这儿？中午来接你回家吃饭。”

“好，路上小心。”

赵秋妍点头，骑上自行车往回走。路上她停了几次，折了几支开得正艳的杏花，打算回去做成干花。没记错的话，今年将会迎来一个重大的日子。到家后，赵秋妍帮着王素芬干了些杂活，然后就被制止，说不用她干活，让她赶紧去村支部看名单。赵秋妍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除了符合基本要求，她还有过实践经验，入选应该不难。村支部外面的白墙前围满了人，赵秋妍仗着身高优势，稍微往前挤了些，就能看清名单上的字了。她从头看到尾，脸色渐渐难看起来。连赵影都在名单上，却唯独没有她！赵秋妍不甘心，挤出人群直接进了支部办公室。支书老郑头都没抬，不耐烦道：“进屋不知道敲门吗？”

“打扰了，我来是想问问，为什么我没能入选？”

赵秋妍拧眉问道。老郑写字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移开视线：“这是上面的意思。”

“你连问都不问我是谁，就说是上面的意思。”

赵秋妍隐隐察觉查到什么，语气带着寒意。“还是说，你早料到我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