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的初雪比春节还早来了几天。顾阳站在楼下，看着漫天往下落的雪花，眸色怔怔地有些出神。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雪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出事之前。小时候他最爱下雪天，虽然父亲经常不在家，但只要他在家就会陪他堆雪人。他的雪人永远都是大院孩子中堆的最高最大的，竟惹得那些孩子羡慕了。“阿嚏——”正出神的想着，鼻尖又是一阵痒，顾阳忍不住结结实实地又打了个喷嚏。穆非看不下去，直接取下自己的围脖给他圈上，还强硬的不许他取下来。“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阿姨。”

一句为了阿姨，让顾阳的动作停了下来。久久，他定定地看了围脖半响，这才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穆非，脸上少有的几分认真。“谢谢你啊穆队长！”

说着说着又自己笑了起来，“我还真不习惯叫你队长。不过呢，谢你是真心的。我知道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在帮我照顾我妈，这份人情我记着呢，以后你有事随时招呼，哥们万死不辞！”

他大笑着哥俩好似的搂过穆非的肩，凑近他的脸，又一次说道：“真心的，谢谢你。”

穆非神色莫名紧绷了几分，他甩开顾阳的手，清了清嗓子，“走吧，我送你过去。”

自从二十多年前顾森被抓，他的妻子王宁既要照顾年幼的儿子，还要兼顾工作，还要照顾双方的老人，短短几年就把身体熬坏。幸好顾阳争气，提前考上了警校，而且在校期间成绩优异，给王宁省了很多麻烦。“对了，我爷爷……”顾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算了，我叫他爷爷，他不一定还认我。”

穆非安静的开着车没说话，他对顾阳的家里事知道的不多。刚来他身边实习的时候，偶尔听局里的师兄们提过，顾阳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家里的背景不差，但因为顾森的事，大院里的亲戚基本上都跟他断了联系。只有王宁，还惦记着公公婆婆，逢年过节常去探望，只是每次都把东西交给门口岗哨，请他们帮忙送进去。五年前顾阳也出事后，王宁就被穆非送到了疗养院，大院那边再也没联系过。很快，车子就在疗养院停了下来。昨晚是穆非主动提出要去疗养院把王宁接出来，过一个团圆节。“走吧。”

穆非提着一大堆东西在前走，走了几步发现顾阳没跟上，他一回头就见后者还站在车那，手里的冰淇淋化了都不知道。“顾阳。”

穆非淡淡地叫了一声，顾阳这才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他已经五年没见过妈妈，不知道她……气消了没有。“阿嚏——”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北风呼啸的寒冷感将他心里那点紧张顿时吹散。他忙不迭地招呼起穆非，“走走走，快走快走，妈呀冻死我了。”

疗养院不大，但是环境很好，穆非专门给王宁请了个人的护工，护工照顾的非常好，这几年就一直照顾王宁。“穆队长，你来啦。”

护工微微一笑，目光错过他看向旁边的顾阳，“这位是……”“他是阿姨的儿子。”

顾阳真诚地对护工道谢，“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妈妈的照顾。”

他把准备好的银行卡交给对方，“这点是我的小心意，日后还得麻烦您。”

护工直推脱不要，“穆队长每个月给我的薪水是我们护工里最高的了，而且逢年过节还有红包，我真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顾阳淡淡一笑，直接将卡放入护工手里，随即就去看王宁。护工手里拿着卡，放下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只能求救地看向穆非。穆非冲她点点头，“收下吧。”

王宁正在吃上午的水果，她的年纪还不到五十，但因为早年间的疲惫让她整个人身体情况不太好。不过好在年轻时有底子，这几年疗养的也不错，精神状态很好。“妈。”

王宁正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综艺，压根没注意到顾阳和穆非的到来。“妈。”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王宁一愣，骤然回过头来震惊不已地看着顾阳。顾阳眼眶微红，但是嘴角依然挂着笑，跟王宁打趣道：“妈，虽然咱们五年没见，但你儿子还不置于老到你认不出来吧？”

他还假模假式地摸摸自己的脸，“皮肤挺好的呀，人家都说我是未成年呢。”

啪嗒——一颗苹果从王宁的手里滑落倒地，她满脸都是不敢置信，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话还没说口眼泪就先一步掉了下来。“阳阳？”

顾阳强笑着点头，在王宁面前转了一圈，“我是阳阳，你看我长高了没有啊？”

“你个臭小子！”

王宁破涕而笑，下一秒又猛地将顾阳抱入怀里，泪水刷刷地往下掉。“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连你妈都不要了。”

顾阳忍着泪笑着，“哪儿能啊，你是我妈，要谁也不能不要你啊，我还指着你以后给我介绍对象呢。”

穆非看着母子俩重聚的场景，沉默地退出了房间。他在门口等了没多久就见顾阳搀着王宁走了出来，王宁换了身顾阳带来的衣服，还化了个妆，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阿姨。”

王宁看到穆非笑的更是合不拢嘴，招手直接握住了他。“非非，谢谢你把阿姨的儿子送过来。听阳阳说他不会再回去了，是真的吗？”

一句非非差点没把顾阳送走，要不是顾及到旁边还有护工在，他真的要大笑出声了。他妈这见谁都要叫叠名的习惯真是改不了了啊。穆非倒是习以为常，大概是这么多年王宁一直这么叫他，他都习惯了。“阿姨，是真的。杨局已经下了命令，顾阳恢复了身份，目前还在重案组工作，短时间应该是不会回去的。”

“那就好那就好。”

王宁一手拉一手人，笑着对护工说：“辛苦你了芳姐，这几天你也放假吧，我儿子说要等过完年才送我回来呢。”

护工点头笑道：“好嘞。那提前祝妹子你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