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姐？”

殷兰婼笑着唤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儿不妥：“靖王府派了管事姑姑过来……”她说完这句。里头没什么反应，只是软榻上侧躺的人牵了牵身上的薄被。岑姑姑原就对殷六娘手底下的丫头不满。此刻更是冷笑，径直绕到了屏风后头。但见软榻上的女子手撑着脑袋，慵懒地侧卧在那，榻前放着缎面儿绣鞋，描着的，是上京城最时兴的花样。能在如此细节的地方都这般精致，显然是极得宠的姑娘。岑姑姑神色有些惊讶。女子身上搭着的被子薄薄一片，勾勒出线条柔媚的水蛇腰。青丝铺陈，若染湿的鸦羽，华丽又明艳。似是察觉到动静，眼前的殷六娘睁开了眼眸望了过来。那是岑姑姑从未见过的眼睛，明丽，粲然，如子夜的星空。本该是最真纯不过的年岁，偏偏一双眼眸里，却沾染了几分勘破尘世的沧桑。哪怕她轻纱覆面，遮了半张脸，其明艳依旧盖过了将才让她眼前一亮的殷兰婼。岑姑姑打心眼儿忍不住想起了狐媚子这样的词。殷兰婼见岑姑姑不错眼地盯着殷时微，却又一时半会儿不曾说话。当下便先开了口：“六姐姐，方才叫你，怎的不见你出来？”

“莫不是没听见？”

岑姑姑当下终于回过神来，心里暗骂了句狐狸精勾魂，咳了下，冷冷的声音也拔高了一丝：“这就是你们绥阳伯府待客的规矩？”

没等殷时微说话，殷兰婼已经连忙告罪：“岑姑姑恕罪，六姐姐不是故意的。”

又转身，看向殷时微，神色焦急：“六姐姐？”

殷时微没动，她轻理了理薄被。软榻边沿，薄被垂落一角。她的裙摆很大，从被子下铺陈开来，垂曳在地。“我身子不好，还请这位姑姑莫要见怪。”

又咳嗽了几声。就在刚刚，视线短暂接触，殷时微便已察觉这位姑姑来者不善。既是存心来找茬。无妨怠慢不怠慢，都没有什么区别。况且。她这会儿可起不得身。殷家六姑娘从小体弱，几乎不参加任何宴会，这在上京城不是什么秘密。岑姑姑凝眉。殷兰婼倒是软声问：“六姐姐，我们也是忧心你。”

“刚刚那声音是怎么回事？”

又指着她脸上的面纱：“这脸，怎么也遮起来了。”

这些，的确也是岑姑姑想问的。将才在福寿园之时便颇有几分遗憾，没能见着这位六姑娘，如今一见，就更添了几分厌烦。“我们姑娘方才在此小憩，能因着什么？”

檀音已经跪到了榻尾，借着替自家小姐捶腿的由头，将下边儿露出的不太明显的一小片衣摆塞进榻下去。“七姑娘。”

檀音的眼泪说来就来，偏生还收得住，红了眼睛：“我们姑娘最近总魇着，您也不是不知道。”

殷兰婼神色古怪得盯着殷时微看。当下将掌心的帕子死死掐住，脸上的笑有点僵硬，语调急切：“我看不是魇着了吧？”

“她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