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微要来了仆从们的死契，又略寒暄了几句才辞别。檀音将赤梨木箱子抱在怀里的时候，都有点儿不真实感。她伸手握了握，不沉，但心里踏实。“姑娘，您就这般容易将东西要回来了？”

檀音声音很低，带着点儿不敢置信。殷时微无论是今日的妆容，还是每走一步的姿态。都为此精心准备。任谁瞧了，都觉如临大敌。殷时微抬手抚了抚发髻，看向毛蓝布帘子的目光依旧沉凝。“这契书是祖母管着，自然不会扣下不给，但想真正将我娘的产业捏在手里，却没这么容易。”

“你且看着吧。”

檀音掀开了帘子。外头的阳光照进来，有几分刺目。但更刺目的，显然是某些不安分的人。此刻，外出归来的朗嬷嬷正被她们拉扯着要见祖母。这会儿朗嬷嬷推脱不开，又不能真个儿使劲。殷兰婼是吃准了她，好歹要跟着一起进屋子。所谓见面三分情，她深知这一点。此时。“朗嬷嬷。”

殷时微的声音适时传来。她笑着上前，轻声唤。殷时微那笑靥，艳若琼花，佼而不群。尤其此刻，带着几分洞若观火的意味，径直落在了殷兰婼脸上。“祖母叫你进去。”

她说完这句，云淡风轻便替朗嬷嬷解了围。朗嬷嬷笑着点点头，往屋里去了。看着老嬷嬷越走越远，殷兰婼心情十分复杂。“六妹妹，这是何意？”

殷正耀眉头紧皱：“妹妹方才明明看见我们在外头跪着，既不替咱们求祖母相见，还横加阻拦！”

“真真是薄情又恶毒！”

这话，不可谓不重了。素日里，殷时微最吃这套，但凡扣上几个大帽子，必定惊慌失措。而今，她听罢，果然瞠大眼眸转过头去。殷正耀昂着头等她道歉。殷时微叹了口气，语气沉重：“二堂哥与几位堂姐妹在此，是替二婶求情的吧？”

“真是孝顺，我不及你们。”

殷正耀冷哼：“既然知道，还不进去跟祖母求告？”

殷兰婼这会儿一瞧见她说话的姿态，瞬间就有种不妙且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攥住了裙裾，目光紧紧盯着殷时微。果然，下一刹，殷六娘一脸惋惜地开了口：“我的确不及，毕竟我母亲已经仙逝，倒也没那个孝心去孝敬别人的娘。”

“你！臭娘们！”

殷正耀粗话张口就来。殷时微倒是不怕他动手。在福寿园动手，哪怕她自己吃点亏，最后也是要报应在二婶与她们几个头上的。殷兰婼死死拉住了殷正耀。整个二房的人，瞧着好似殷正耀是唯一的男丁，很是得脸，可明眼人都明白，一起子人都听殷兰婼的。偏巧她比二堂哥和二婶都有脑子。“六姐姐，是二哥鲁莽了，还请莫要怪罪。”

多么识趣又得体。似乎自打她回到绥阳伯府后，殷兰婼便恢复了往日的姿态。倒叫人拿捏不住把柄了。“不妨事。”

殷时微点点头，也没多言，转身就走。神色里多了几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