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懵了。喊得最凶的邹氏此时此刻心里比谁都慌。“去！快去把人追回来！”

哪里用她吩咐，陆平川迈腿追过去。殷时微跑得不快，拉着白鸢就更慢了。索性松开白鸢往外祖父书房跑。可没等跑出二门，陆平川追了上来。“陆平川，你让开！”

殷时微喘息着看向挡在前面的男人。陆平川愣怔住。这是她头一遭喊他名字。女人的声音委实好听，分明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可一双眼眸，水润里，偏偏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弱悲凉。美得动人心魄。他攥紧了手指，哪怕她伸手来推，也是纹丝未动。殷时微从未有这样一刻愤恨自己这先天病弱的身子。“六姑娘。”

陆平川终究开了口：“在下并不知哪里得罪了你。”

“但，闹也闹了，便跟我回去罢！”

殷时微后退半分，眸光坚韧：“绝不。”

“真要闹到人尽皆知？”

陆平川的话里带着点威胁与隐约的怒意：“六姑娘，这对你没有好处。”

凉秦男尊女卑，规矩素来如此。陆平川和邹氏都清楚。下定纳彩后，若闹出个什么，名声受损的，永远是女子。殷时微有点想笑。他想拿名声来威胁。在上京，闺誉名声的确要紧。可如今，她不在乎了，他又能拿什么来威胁她呢？见她不为所动，陆平川到底放软了语气：“我若有不妥当的，我道歉。”

“只要你去跟母亲认个错、服个软，今日之事便当没发生过。”

“白鸢的伤，我会着人看顾，以后你入了门，咱们好生弥补她的委屈。”

“可好？”

他容色温柔，朝着她笑。陆平川丰神俊朗，的确有自傲的资本。想来他一笑，便能换得殷兰婼回心转意。可人的心意着实微妙。一个月前，殷时微只远远看了他一眼，便相中了他。只觉得，他是那天上的星辰。能嫁予他，是上京多少闺秀的梦。她殷时微何其有幸。而现在。她只想亲手毁了他！殷时微只是后退半步，掏下发间珠钗攥在手心：“你让不让？”

簪子刺下去的刹那，陆平川躲得很狼狈。没有去管他不可置信的眼神，殷时微绕过他跑了出去。将将穿过月亮门。蓦然察觉了一道身影，她转眸去瞧。正对上了一张深古铜色的脸。男人抄着手、倚在门边，整个身子嵌在山石草木的阴影里。殷时微没有犹豫，抓起裙裾便凑到了他身边。“叨扰了。”

男人像是没听见。直到月亮门内传来脚步声，殷时微咬了咬牙，抬手轻推了他一把，整个身子挤了过去。男人那头卷曲的黑发带着湿意，蹭在脸上，很凉。他沐浴过，血腥味早已经洗了个干净。除了浅淡的皂角香气，离得近了，还有着一抹，阳光下青草舒卷的恬淡气息。不知为何，但凡触及他，便总有种叫人安宁的错觉。此刻他换了一身衣裳，文人的直裰换做粗布短打，衣裳有些眼熟……好像是焚鹤庄上的。她几乎是倚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