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艺心道：“不愤不启，不悱不发”，老师到底要我反省什么呢？这心魔，只能靠自己，唉！

长嘘短叹，把自己关在屋里，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反省的。

画瘾上来，克不住自己，提笔挥洒。一边画一边骂自己“玩物丧志”、“不思进取”之类的话，最后气的把笔、画纸、颜料全扔进湖里。

隔了一天又重新去买回笔、画纸，只画了半日，又扔掉。

最后干脆不扔了，画个痛快；痛快之后，又空虚。

有时他恨不得将手剁掉。心道：手剁掉了以后，还有嘴，还有脚，难道统统都要剁掉？干脆死了算了！

但想到自杀，是宗门大忌，又惶恐不安。

这一天，阳华推开门，祝艺伏在桌上，昂头一阵刺眼。

阳华见祝艺蓬头垢面、眼眶凹陷、目光呆滞，双颊消瘦，满地碎纸片，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是该疼他、怜他、惋惜他，还是该责骂他，嘘了一口气，道：“其他方面做的都很好，就因为绘画而入了魔，偏爱则易失去正观。”

祝艺悲道：“我怎能不知道呢？但我就是离不开它啊！我被老师带到这里，只有画画才能让我心中平静，才能让我消弭那恐怖的记忆，长年累月下来，它就成为我生命当中的一部。失去它，我好像我的生命被抽走了一半！

因为不喜欢而勉强去做，就算讨得了别人的欢心，也是辜负了自己，难免会抑郁。”

“做的坦荡，爱的自然，何必抑郁？担心你因小失大！”

祝艺心一横，质问道：“何为大？何为小？”

阳华道：“不失心中正道为大，其余为小。别忘了你还一身宗师之力！你已经证得了大道，却在这画画上绊住了！“正邪”一关，只能自渡———收拾好自己，后天早上到结庐来找我，讲讲你心中真实的自我。”

出门之后，回首道：“我以为我很了解你，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

祝艺半死半活坐在精舍院门口，神思不快。路上人来人往，有点羡慕他们是普通人。

和风吹湖面，山色显参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一花，以为看错人了。挤挤眼，梅枝一身山水裙衫，黑白相谐、浓淡相宜，婀娜多姿，白露脸绽放笑容。

祝艺看的心旷神怡，这变化也太大了！

梅枝走来，惊道：“才十几天，怎么这么憔悴！”

“憔悴的是我这个人，我的心没有憔悴。你这样打扮，真让我惊喜，快过来！”

“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说这话。你也不来找我，只好我来了。知道你画山水画，特意去买这身衣服——女为悦己者容嘛！”

“就知道我看中的人，不比任何人差。我一直反思，没有出门。你来的真是时候，唉，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我的老师。”

“你就让我站在外面吗？我想进你的房间瞧瞧。”

进了祝艺的房间，梅枝道：“你住的真简陋，除了书和画，就一张桌子、一张床。”

“老师要求的，太复杂无法专心。你嫌弃吗？”

梅枝紧紧抱住祝艺，道：“怎么会！大球，这次来，我就不走了。我要跟你过一辈子！”

梅枝一下又娇又软，让祝艺很突兀，道：“现在不行。这地方很神圣，楼上是历史档案馆。”

梅枝不解，道：“你以前很主动，现在怎么了？”

不想让她疑心，祝艺道：“你陪着我就行了。想到有你，我什么也不用担心。”

“你不要当什么老师了！我早上才知道，原来你在郢都名气这么大。一幅画就能养我一辈子了！”

祝艺眉头一皱，道：“你听谁说的？”

“就是“明珠双眼”，这次对我热情的不得了。也是他们带我去买衣服，还指点我怎么打扮。”

“这邹氏兄弟很刻苦、很努力。想通过你，卖我的好。你肯定以为很便宜。”

“咦，你怎么知道？是很便宜，总共才花了几百块钱。”

祝艺心想：他们暗地里，也不知道为你多花了多少钱。这下很麻烦，怪不得老师终生未娶。

道：“你相的六个人，曾经是我的同学。我因为画画，没有过关，当不了老师。你能不能先回去？”

梅枝心一沉，道：“怎么我找你，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很排斥我一样。”

“绝对没有！我在郢都的关系很复杂。既不能过分的深入其中，又不能脱离，好比蜻蜓点水一样。”

“我不懂，反正你就我的大蜻蜓。”

梅枝搂住他脖子，眼流春波。

“我不欠他们人情，但通过你，我就欠他们人情了。这人情是要还的！你这身打扮，少说有好几万。我给邹氏兄弟钱，他们肯定不要！懂不懂，我的宝贝？”

梅枝春波变为激流，道：“啊！是我拖累了你！我这回家拿钱来还他们。”

祝艺拉住她，道：“不是有我吗？下次来直接找我就行了，无论你穿什么样，我都喜欢！想打扮，我带你去打扮。”

梅枝依偎在他胸膛，道：“我好怕！我宁愿你是个普通人，这样我做什么，也不会让你有顾虑。我爸希望我攀高枝，想让我山鸡变凤凰。真攀上了，却有巨大的心理落差。”

祝艺轻拂她柔顺的发丝，道：“千万别那么想。这么多年，除了老师，就是你陪伴我最多，不要有心理落差。只要你听我的，我会安排好一切。到时候我们做正式夫妻，好不好？”

梅枝深情道：“我们现在就做夫妻吧！粘着皮肉，你才想着我的温柔。”

“你若在你家附近说这话，我恨不得吞下你。但在这里，万万不可。大概和我长时间在这里修行和学习有关系。”

“那我陪你坐一会儿，总行了吧？”

坐了没有多久，梅枝心里就烦躁起来，春色飘扬的钻进祝艺的怀里。

祝艺抚摸她背上衣服，质感如同摸在油脂上，又滑又腻，道：“你呀你！”

将梅枝抱起来，一口气跑了出去，放在精舍院门口，道：“你可以把我的情况对你爸说，让她夸你眼光不错。之后老实在家等我，就像以前一样。下次见你，就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梅枝乐滋滋的，道：“说好了，这辈子有我！你先进去，就当没有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