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在国歌声中，五星红旗缓缓上升。

随后，便是无聊的领导讲话。

今天是石二中开学后的第一次全校升旗例会。

站在前排的阮陈陈在无聊地扣着手指，而与陆姿一排的姜颜，站在第三排的最左列，发着呆。

“同学，检查团徽。”

前方传来询问声。虽是询问，语气却显温柔。

姜颜闻罢，微微偏着身子，向前望去。

彼时，阳光虽烈，时光却静好。

微风徐徐来，带来操场边缘上的阵阵桂花香，闻着这花香，姜颜见到了这个人。

看着套着黄色防晒衣，内穿黑领白色polo短袖衫的男生，手拿一笔一黄本，正在慢步走着挨个查看前一个班级队列。

正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他留着刚好到眉毛的短发，利落地露出两耳。

不时低头写着什么的他，会在看完一两排的时候，停下来，摸一摸发梢下的前额。

姜颜一直盯着男生，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满脑子自动地播放起遇见真爱进行曲。

“同学，检查团徽。”

刘森检查到4班队列来，还是一样，不变的语调询问着不同的人。

“同学，同学？”

刘森站在这个一直发着呆的女生的面前。

“是我在做多情种。”

姜颜答非所问。

“嗯哼。”

还是站在前面的阮陈陈，回头拉扯了一下姜颜。

怎料姜颜还在云里雾里，“忘记了。”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

“团徽忘记了？”

刘森认真询问，那张俊冷的脸上却不见波澜。

眼前的刘森，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颗痣，刚好在距离右眼约3厘米的正下方。

那双眼眸亮如星辰，说话的时候一直对着姜颜的双眼。

再看看那痣，与他的脸深浅分明，似一座孤岛在这海上飘浮；再定睛看了清楚刘森的面庞，他是何时出现在眼前的啊？

姜颜一下子被吓回神来，脸刷地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脸。

双手慌乱地搜寻裤兜。

看着失措两颊红彤彤的女生，刘森低声说了一句，“别着急。”

四周开始有人投射目光，好在一排的陆姿见机行事，示意姜颜翻起Polo短袖校服的衣领。

快埋成一只鸵鸟的姜颜快速地翻起了校服左边的衣领，露出了藏匿的团徽。

“好，谢谢配合工作，以后记得戴胸口处。”

刘森看罢，向后走去，边走边拿起笔写起什么来。

只留下姜颜心惊肉跳，仿佛翻开的不是区区的胸牌，而是自己赤X裸的一颗真心。

而在这颗真心下，见证的却只有她一个人，除去的，便是这骄阳、那花香。

姜颜取下衣领下的徽章，戴在了左胸上。余下时间里，她站得挺拔，不敢再随意歪动。

心下却估摸着刘森检查到了哪里，真想后脑勺也长出两只眼睛来，不动声色地关注他。

可到了解散时，姜颜也没再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在人群里踮起脚来，只有一片片白衣黑裤，女生们的红领红袖口边和男生们的黑领黑袖口边在操场上交错闪现。

那个亮眼的黄色此时变得一点也不醒目。

初见故事是真，只是现实世界里的真正相遇没有尴尬互动。

后段再见失言，皆是姜颜的真情实感。

奈何曾几何时，她以为再不见那道黄色。

一声呼唤响耳边，那道黄色出现在眼前。

姜颜回头看去，校门口前的大香樟树下站着刘森。

“怎么了？”

姜颜忙走上前，询问起现在本应该上晚自习的人。

刘森摇摇头，答非所问，“准备回家？”

“去遇见。”

“那一起。”

姜颜面露难色地“啊”了一声，更加疑惑刘森为何现在出现在这儿，难道是等我？

“那....走吧。”

而刘森还以为姜颜在默默生气，心不在焉地看着闪烁的红灯数字。

25，24，23......

刘森还在暗暗挣扎，想着如何开口。

或者这样心照不宣是不是更好。

18，17,16.......

“对不起，叶昭沉他不知道这鞋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以为我自己买的，所以就擅自去买了同款。”

刘森怔怔地看着信号灯，说完便将目光放在了街道上，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嗯？鞋子？”

姜颜后知后觉，那双鞋居然还真是自己买的同款。

“叶学长还真是厉害啊！！”

姜颜发出由衷赞叹，并远程送给叶昭沉一个大大的拇指头。

红灯数字从两位数跳到了单位数。

合着她下午压根没看出来？？？

刘森愣看着姜颜浮现出笑意，又故作教训地“勒令”自己起来。

“以后也别说那是生日礼物，不然更尴尬。”

“而且也不用道歉啊，这本来也不是刘学长你的问题。”

1——0

绿灯亮起。

姜颜跨着大步，踩在白线上。

她下意识地去揽刘森，后又反应过来立马抽回手来，留下一句“小心一点。”

斑马线上，犹如钢琴键的黑白键，两双脚一跳一动地正缓缓弹奏着美妙乐章。

遇见书店人并不多，坐在休息区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刘森姜颜一左一右，并排坐在位置上，一个在学数学，一个在看书。

俩人互不打扰。

一开始姜颜还有点别扭，这样独处的时刻不多，何况又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实属有些如坐针毡。

她放下文学读本，从一摞叠的书中随机抽出一本言情小说来。

慢慢地。

书中的情节牵动着姜颜的身心，她一边看一边喝着刘森买单的蜜桃果茶饮料。

左手肘早就不安分地伸到了他人领地。

正被数学缠得痛苦的刘森隔着黄色防晒服，隐隐感觉到那温热手肘的轻微磨蹭。

姜颜聚精会神，左手翻动书页，又放回到刚刚侵占他人领地的位置。

刘森暂时放下对数学枯燥的心，一眼瞥见书页上那有些眼熟的名字。

“初恋24岁？”

姜颜因刘森的询问，眼睛从书中离开，一转头便对上那颗脸痣。

刹那，时间停止呼吸。

鼻尖对鼻尖只有差不多3厘米。

刘森也没料到这一突然转头，眼睛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圆脸。

只一秒。

姜颜身子向后倒去，许是太过用力，就差要仰面倒去。

刘森一把拉住姜颜的左手臂，惹得姜颜不禁发出一声低吼。

刘森松开手来，视线回到数学题。

双方都沉默不语。

姜颜正襟危坐着，数不清这是多少次在刘森面前这样般一惊一乍的失礼。

姜颜假意翻起书页，看着迅速回到题目上，再次认真解题的刘森，自己这样无措，好似有点反应过度。

她在边上连连轻咳几声，又好奇起那试卷上的题目，又在快要接近刘森的那刻缩回头。

姜颜尽显平静的语气问道。

“看来你很喜欢数学啊，一直在做数学题。”

“不喜欢。”

刘森抬眸看向姜颜，话语不温不热。

姜颜错愕几秒，好似给了自己另外一个事件的答复。

耳畔又传来刘森的解释。

“正是因为不喜欢不够好，才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做好。”

“是吗？”

姜颜扯动嘴角，笑了起来。

“那我俩相同也相反，我也不喜欢数学，有名的偏科生了，但我索性就不去做了，太伤脑筋了。”

刘森也笑了笑，手上的笔不停地转动着。

“挺好的，只是我逃避数学的日子早已经过去了。”

姜颜继续麻痹自己，“害，逃避可耻虽然有用呀。”

自居逃避有用人士的姜颜在刘森作了一条辅助线时，与其产生了争执。

她伸出手去，食指抵在刘森的本子上。

“你真的确定是AE连接吗？”

“嗯确定。”

“应该是BE吧。”

刘森无声地发出“你也确定吗”的眼神，顺后立即将试卷抽了出来。

“确定是AE，这是已经考过讲过的试卷。”

姜颜不好意思地笑笑，捻起试卷看了看。

“哟，70。方才是我唐突了，失礼失礼。”

“你不要挖苦我。”

刘森对这样语气的姜颜有些陌生，但觉得有点可爱，“分数更别念出来了。”

“70分唉，我都是50边际的人。可以了可以了，再接再厉嘛。”

一节晚自习的时间过去了，姜颜难得也学了一会儿数学，她照着刘森的样子先从试卷上把题目抄写一遍在本子上，然后开始解题。

期间，俩人“互帮互助”，还真没说，刘森是要比姜颜厉害那么一些。

“慢慢来，一点一点地去解题。”

“没关系，错了还能再来......”

是该到回家的时候了，趁着刘森收拾书包的间隙，姜颜去了一趟卫生间。

好巧不巧，姨妈这时光顾。

她又只好折返回去。

刘森见姜颜急匆匆地走来，走路样子又有些别扭。

他背起书包起身询问。

“可以走了？”

“那个.....”

姜颜头也不抬地在书包里翻腾，“可能还需要等一会儿，”

看着脸泛红的姜颜，刘森虽然少言但也不木讷，他拿起姜颜借的那堆书，温声道，“我先去还书。”

姜颜这才抬头看刘森，轻轻点了点头，“谢谢学长。”

“没事，不着急。”

又是温柔的细声细语。

姜颜在卫生间里不禁连连自我感叹，“还好有准备。”

他还在等。

出来的姜颜看见站在店门口路灯下的刘森。

一眼望8年，那个少年，恍如初见般清远又疏离。

不一样的是，注视的目光现在有了回音。

感觉到目光的刘森转过头来，与少女遥望着。

姜颜一秒清醒过来，快步下阶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定到刘森面前。

“那拜拜，刘学长。”

打算就此分道扬镳，姜颜转身要走，刘森却跟了上来。

“我去找叶昭沉，和你顺路。”

“哦哦好。”

点点星辰的无云夜空下，少男的影子笼罩着少女的身子。

“高三现在是上三节晚自习吗？”

姜颜主动找起话题。

“嗯。”

刘森就这么小声应了一声了，默默往边上移了一步，又轻晃着头，缓缓说道。

“今天只上两节。”

“我们现在就是上两节晚自习。”

“还习惯吗？”

“挺习惯的，适应了一段时间，倒也还好。”

“你呢，习惯高三的生活了吗？”

“不习惯也习惯了，都快结束了。”

怎么说呢，刘森一开始也觉得高三的日子难过，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却是那么的快速。

时间一晃，物是人非。

电劲网吧内。

一排开黑的非主流发型男生里，完全露出额头，将一头干练短寸留点稍长的叶昭沉显得格外突出。

他取下耳机，直起上半身来，朝着外看，还未见刘森的身影。

刚掏出手机想打去电话时，刘森就冒头进来了。

“这儿。”

叶昭沉挥手招呼。

“怎么这么久，第三节晚自习你请假干嘛去了，发了消息让你早点过来。”

叶昭沉继续抱怨递过去饮料，“你也变得这样啰嗦了啊。”

刘森挨着位置坐了下来，拒绝了叶昭沉的投喂，刚刚在书包的奶茶已经喝饱了。

所回非所问，“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了啊。打完早点回家。”

叶昭沉不顾刘森的警告，“明天周六晚一点点没有关系，下午才上课。”

“别废话了，开始吧，打到12点我就回去。”

刘森轻车熟路地开启界面，先叶昭沉一步开始了游戏。

“行吧。”

叶昭沉也拿起鼠标键盘，不忘吐槽起身边人的绝情。

“你这样决绝，那些女生怎么会喜欢你啊。”

姜颜回到家的时候，打开姜一宸的房门，这小子早已经呼呼大睡。

马静娴最近几天去外地出差，家里就两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不知是不是刚刚的冰果茶饮料，姨妈有点痛，更有点睡不着。

姜颜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手规矩搭在冰凉凉的肚皮上，期待现在做一个梦入睡也好。

末了，她又想起刘森今天的解释。

“对不起，叶昭沉他不知道这鞋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以为我自己买的，所以就擅自去买了同款。”

刘森难道是特意等我说这个事的吗？

他可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美好的周末就要来了，阮陈陈约了姜颜和陆姿去逛街。

姜颜苦恼如何跟马老师开口要一笔游玩费，毕竟现在自己是个学生，一周的生活费早已见底。

时针就要快走到明天。

纱窗吹来助眠的晚风。

所有告别中，最喜欢明天见。

所有的言语里，姜颜此刻最深刻刘森的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

肚子还是隐隐作痛，姜颜想起刚刚在书店未曾回答的问题。

“叮咚！”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姜颜：

是《初恋24岁》的第二部，第一部我没有读嘿嘿。

“喂，刘森你干嘛！”

叶昭沉看旁边敲得键盘快起火，刚刚险要一命呜呼。

刘森收回看向手机的目光，还没占领游戏高地，就已经嘴角微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