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开始，公司里的女人，眼睛都围着他转。纪如风走到主会场门口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女人，虽然带着面具，但那一双露在空气中的眼睛，同样紧盯着纪如风，但这个女人的目光和其他同性不同，不是仰慕，也没有取悦的意思，有的只是冷冷的敌意。从总裁谈冰宣布纪如风担任营采部总监，康赛这个副总的管辖权只剩下了客服和物流部开始，康赛看向纪如风的目光，一直都是如此。康赛在公司八年，从普通职员一步步走到业务副总的位置，也是从青春少女走到超级剩女的过程。业务副总的核心权利就在营采部，那也是公司的心脏部门，决定一家公司的业绩，她呕心沥血半年，刚刚觉得上手了，谈冰突然将营采部从业务副总的岗位职责中剥离，给了纪如风这个空降兵，行政架构上纪如风在她的下属位置，但业务上他直接向总裁汇报。所以大家私底下都评论纪如风是拥有总监的TITLE，副总的实权。这话传到康赛的耳朵里，心里一阵阵泛酸。康赛向谈冰抱怨过，为什么对她的努力视而不见，用一个仅有常春藤名校的文凭和两年大卖场工作经验的电商界新人来打她的脸。谈冰呵呵一笑，打着太极说：“我不想你这么忙，以后把嫁不出去的责任都归结到我身上，你已经35岁了，晚上早点下班，去相相亲约约会，人生不是只有工作，有了幸福的家庭，工作上才会更有动力。”

康赛无话可说，嫁不出去的35岁剩女，早已是她的驰名标签，谁都可以拿这个来说事，连权利旁落都能搭上边，她除了希望纪如风无法适应优品环境，早点走人外，也没有别的念想了。而纪如风没有让她失望，来到新地方不久，就在高层会议上提出，要搞大学生电商营销策划大赛，但凡地形还没熟悉，就想插红旗的，都是急功近利者，这种人身上错漏百出，很容易对付。纪如风说：“参赛者资格限定在大学生层面，是因为这个群体有活力、有脑洞，所有参赛的营销案版权归优品所有，等于是免费获取了几万种营销创意。”

“你是想剽窃学生们的创意，这样你们营采部就不用动脑筋做什么营销计划了，你这个想法也太卑鄙了。”

纪如风不动声色地反问，“康总，这样违法吗？”

“不违法，但你别忘了，现在是自媒体时代，那些感觉受骗的学生在微博微信上发一条，说优品网打着比赛的旗号，骗取他们的创意，我们优品的名声可就一落千丈了，劝你不要耍这种代价很高的小聪明。”

“我倒是很希望他们多发微博微信，我也会去买一些关于大赛的热搜，不过你放心，他们绝不会发优品的负面话题。”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现在的大学生都很懂得维权。”

“如果你肯让我说下去，我就会告诉你理由。”

康赛语塞，谈冰出面打圆场，让纪如风继续说他的计划。纪如风按动投影仪的遥控器，大屏幕上依次出现大赛的具体设想。“比赛并不对全社会开放，而是设一个准入门槛，我们向有市场营销专业的部分高校发放参赛名额，拿到名额的才能参加，同时和参赛者签署协议，同意营销案版权归优品所有，而我们可以给予学生的回报是，高额奖金，以及被优品高薪聘用的机会。”

纪如风目光如炬地看着康赛：“康总，你认为优品营采部主管一职，对大学生有没有吸引力？”

康赛恨恨地回视着他，知道不管她怎么回答，这第一回合她都输了。谈冰带头鼓掌，其他人也跟着叫起好来，会议结束后，康赛、纪如风正面交锋的场面被栩栩如生地传播开来，纪如风的人气达到顶点。纪如风见康赛的行进轨迹，似乎准备对他视而不见，面具后的脸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挡住康赛的去路，康赛一怔，还没回过神，纪如风已经拉住她的手。“纪如风，你干嘛？”

康赛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康总，进了这扇门，可就是进了直播区域，给个面子，和我一起进去，让坊间关于优品网内斗的传言暂时平息一下，如何？”

“你才不会在乎坊间传言，你是要做给谈总看，昨天他找你谈心了吧？”

纪如风今天扮的是十八世纪的贵族武士，黑色面具配黑色高筒靴，显得英姿飒爽，如果给他一匹马，那就是白马王子的概念图，只是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容貌，她关注的唯一重点，就是如何从他手里抢回营采部，他从来不惧怕竞争，反而很享受对决的快意，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输过。突然心底涌起一阵痛感，连忙收住即将飘远的思绪。“没错，我接受他的批评，你是我的上司，又是女人，我应该大度一些，所以，康总，愿意和我挽手走进这扇门吗？”

四个空洞中的两束目光对峙片刻，康赛微微点了点头，纪如风笑了笑，抬起手肘，康赛将左手臂插入那个小三角中，从背影看，两人气质高雅，仪态万方，配合的天衣无缝。曾浅夏看到的画面，正是主持人请纪如风上台宣布获奖名单的时候，纪如风环顾大厅，然后拿起话筒。“我想这里的某个人，已经知道自己得奖了，因为，化装舞会，”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不知名的前方，让电脑画面前的曾浅夏，身体一震，好像他寻找的人是她。“就是这个营销案的标题，我将舞会提前到促销活动前，是觉得它很适合用于直播，让我借此为优品网圣诞之夜的活动做个预告，优品网首页的全国化妆师注册入口已开启，到这一刻为止，全国各地有一千两百名化妆师驻站，圣诞夜只需购物满八百元，即可免费预约您的同城化妆师，所需费用由优品为您支付，同时您将获得两张在香格里拉举办的化装舞会入场券，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纪如风深情款款地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停顿下来，拿着话筒走下台，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向前移动。他在一位身着和他同色系晚礼服的蒙面女子面前停下来，他的手上握着一张纸。“恭喜你的化装舞会获得本次营销策划大赛金奖，我以优品网营采总监的身份，正式邀请你加入我们团队，这是聘用书，你愿意接受吗，雪梨？”

雪梨接过聘书，对着纪如风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非常荣幸加入优品营采团队，我会努力的，谢谢你，纪总监。”

纪如风背对着屏幕，对她伸出手，雪梨欣喜地将手递了过去。身旁的人群突然出现一阵骚动，广播里传出东方航空公司由西安开往上海的航班登机的消息，电脑的主人看上去也是这个航班，“啪”的一声关上电脑，站起身，拖着行李往人群方向走。曾浅夏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感觉到意犹未尽的遗憾，和梦想落空的失望，那华丽的舞会，邀舞的白马王子，都不属于她，比不属于她更让她痛彻心肺的是，原本都属于她。她用力摇摇头，站起身，踏上未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