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们搭早班大巴赶去川陕市，老舒既不能自己站出来承认，又不能看着无双界门没完没了地折腾杨建国，只有去找那个姓关的医生，让关医生承认，是他救了岚岚，可是这种好人好事，会有人认领吗？那个关医生又不是傻子，认领了这个好人好事，就和捡了一箩筐麻烦回家一样。等他们赶到医院，找到关大夫的诊室，却发现清见正在里面和一个白大褂医生说话，看起来，清见也是一个十分有效率的人，老舒暗暗骂道，这猴崽子，没想到他们有车，四个轮子就是快。他赶紧让杨建国和岚岚躲起来，自己隐在墙角，听见医生忽然发起脾气来，医院难道是给你家开的？你要查什么就查什么？清见小声说道，是孙局长介绍我们来找你的。孙院长？你们和孙局长认识？是啊，孙局长是我们教友。这猴崽子真是神通广大，看来无双界门发展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老舒来不及再往下听，他赶紧一溜烟往楼下跑。老舒为什么跑呢？他要打电话啊，给这个白大褂的关医生打电话，他得找个公用电话，虽然中国手机已经普及，可是老舒没有，老舒是流浪汉，没人打电话找他，在此之前，他也不会打电话找别人。至于老舒怎么知道关医生的电话，他当然要知道，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和人斗？听说清见是孙局长介绍来的，关医生只好客气起来，问清见要查什么。清见说，两个月多前，有一个叫刘岚岚的病人，是您给看的吧。关医生当然记得，那对无助的夫妻，女的量着血压的时候，就突然昏倒了，他查了半天也查不出什么毛病。不过这是做医生的失败，他可不愿意说。清见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她现在好了，我们想要把药方记下来。关医生如释重负，笑着说，哪里有什么药......。他刚想说，肯定是她去了找了别的医生，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一听，不耐烦地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三年前？哦，我想起来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亲热起来，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去找你。他站起身，歉意地对清见说道，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下午你再来找我。不管清见的反应，他急匆匆地脱下白大褂，和护士交代了一句，我有私事要出去，你请吕医生帮我照看一下。这个电话当然是老舒打过来的，他和杨建国夫妻在一个超市里见到了关医生，关医生见到他，辨认了一下，象见到亲人一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连声说，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流浪汉的老舒，怎么会是大医院主任医师的朋友，难道老舒在用方术蒙骗关医生？当然不是，这种事是方士的大忌，连清见都不肯做，老舒怎么会做呢，事实上，他们确实认识。三年前，关医生夜班下班，刚刚发动汽车，突然一侧的车门被人猛地拉开，随即一个彪形大汉闪身进来，一把雪亮的杀猪刀横在他的脖子上，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今天送你上西天。关医生连忙大叫，咱们无冤无仇，钱包给你，车给你。那人两眼喷着火，无冤无仇？老子的儿子被你治病治死了，还无冤无仇？老子什么也不要，就要你的命。关医生又叫，那不怪我，他是绝症。绝症？你才是绝症了。那人大吼道，随即手臂用力，准备割断关医生的喉管，关医生吓得眼睛一闭，惨兮兮地准备上路，可是忽听噗通一声，那个大汉已经摔出了汽车，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捏着杀猪刀，恶狠狠的瞪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老舒。老舒三两下把大汉打得抱头鼠窜，转身要走的时候，关医生下车抱住了他，一定要报答老舒的活命之恩，可是老舒却什么也不肯要，连姓名也不肯告诉他，最后关医生只好拿出名片给老舒，说道，大哥，我的电话在上面，以后你需要我，就打个电话给我。可是老舒却再没有找过他。现在真地找他，却让他为难起来，因为老舒请他把救刘岚岚这件事承担下来，他隐约感到，这件事不一般，刚刚卫生局孙局长介绍的年青人来找他，也是为这件事，老舒让他承认主治救了刘岚岚，万一里面有什么陷阱，不但得罪了孙局长，自己弄虚作假，医生这碗饭就没有了。犹豫再三，他有些尴尬地说道，你救过我一次命，按照道理，我应该什么事情都帮你，可是这件事，这件事，违反医生职业道德，万一有人说我弄虚作假......。刘岚岚道，关医生，我已经好了，我保证不乱说。杨建国道，我也保证。关医生苦笑着望着他们，没说话。老舒恳切地说，你可以相信我们。关医生望着老舒，，你救过我一次命，按照道理，我应该什么事情都帮你，可是说到底，我们素昧平生，这个保证，我实在不敢相信。现在这社会，保证两个字算什么。老舒叹了口气，关医生，其实我们并非素昧平生，三年前的事之前，我们也见过。也见过？关医生疑惑的看着老舒，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五年前，你有一次经过一栋高楼，一个花盆从上面掉下来，到了你的头顶，却突然拐了个弯，擦着你的额头摔得粉碎。是啊，你怎么知道？七年前，你骑着自行车，从几辆相撞的卡车之间玩杂技一样穿过去，早一秒晚一秒都要被撞上。十二年前，你游泳时被水草缠住，这时飘来一片木板。十八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感情受打击，一时想不开，可是用刀刀断了，用绳子绳子断了，吃剂量致死的安眠药，还是照常醒过来。关医生目瞪口呆地听老舒讲完这些，结结巴巴地说，十八年前的事，不可能有人知道，我从没和人讲过，难道你一直跟着我？一直在保护我？老舒点点头，他不想讲这些事，不光是因为他认为这是自己该做的，是祖师安排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在用一个麻烦，解决另一个麻烦，叫做饮鸩止渴。他讲给杨建国，是因为他知道杨建国绝不会说出去，这种奇异的感觉，从他一见到杨建国就知道。但关医生，他真心认为，要他守口如瓶，比鸭子上树还难。并非关医生人品如何差，而是因为这样奇异的事情，他能忍住不告诉他的老婆孩子？能忍住不告诉他的铁哥们？老舒很无奈。他只希望，关医生不要追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关医生很快回到诊室，很快地告诉清见，刘岚岚确实是他救治的，至于用了什么药，就是一些普通的解毒药。清见实在不愿意相信，但他也毫无办法，关医生发起脾气，连孙局长的面子也不太放在心上。治病这件事，难道你比我懂？你知不知道，治病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有时候一种药可以治这个病，有时候却治不了，这在于病人的体质。不管清见懂不懂，反正他在这个发惯了脾气的医生面前，说不出话来。关医生带着无比的兴奋，请老舒和杨建国夫妇在大酒店里吃饭，他虽然是大医院的主任医师，是这个社会的中上阶层，但一直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并为自己竟然是一个普通人而不甘心。他虽然很成功，住在高档小区，开着宝马车，出入一般人望而却步的酒店，但医院里主任医师二十几个，都和他一样，还有院长，还有局长，他的同学，甚至已经是社会上大有名望的人。所以他不甘心。现在他终于认为，自己不是普通人，是一个被精心守护的人，他一定很重要，世界上有一个神秘的力量，在守护自己。老舒喝酒的时候，缩手缩脚，和平时与杨建国的开怀畅饮大不相同，因为他始终怕关医生向他提那些要命的问题。可是关医生怎么会不提？“老舒，你无论如何要回答我。”

老舒都快要哭了。“老舒，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一直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