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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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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文举快高考了吧?文举说明年。我叫他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他爷爷的私房钱早等着他花呢。文举说明年再说吧。我说他爸结婚晚,就生了他们兄妹两个,他要给他爸争口气考个好大学?文举说他想学医,以后想当个医生,看明年能考上他心意的大学不?我说他有想法、有目标愿望肯定能实现他的愿望。我等他的好消息。我和有才喝茶聊天然后扯到启良的事情上。有才说这两天酒劲没过,等酒醒了就去问问。我说要快,过了十五年一过完,事情就不是我俩能左右的了。我说河边村大多数人我知道,唯独春霞家的一概不知。有才说老一辈的估计知道,年轻的他也面生的很。我说看在粟粟找我的份上,就帮她探探口风。谈不成那可是罪孽深重,谈成了功德无量。有才说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得想个法子才行。我说那只能是钱了?我结婚那阵子,几块老人头就可以把媳妇娶回家。耕读谈恋爱的时候,小琴家嫌他没正经八百的职业硬是把二人给分开了。不过耕读跟了东来,出息多了。粟粟的大女儿嫁给堡子村的双喜家,还不是冲着男方城里有房子住。按道理说,这事十有八九就和钱扯上了关系。春霞和启良这是私定终身,春霞家要是难为有亮家,那肯定是拿钱说事啊!有才说按我这样一分析,那还真得有个心里准备才行。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大过年的,也不至于把我们给赶出来吧?我说他清醒了就去,要是酒醉没醒就不要去了,免得出洋相。有才说看把他说成什么样子了?上次我还不是被喝倒下去了。第二天早起,我从店里拿了一箱牛奶,有才早启动好汽车等候在巷子口。我还开玩笑问他看没看日历是不是黄道吉日?有才说两个大老爷们,大过年的,管那么多干嘛。车上我和有才一合计,还真被丹丹言中了,我们这是第一回给人说媒。还是这种生米快煮成熟饭的媒。我说绝对不能把事情弄砸了,不然回去被家里人看笑话。有才说我们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到了河边村,车子停在了村口。我和有才有认识的发根香烟,短暂聊了几句,问明了春霞家就直奔而来。我突然有点紧张,感觉像是给自家儿子提亲一样。我悄声问有才,感觉如何?有才说心里乱七八糟的。半路上碰到小男孩,我问春霞家怎么走?小男孩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平房说,就是那家。我和有才异口同声到,家境不错啊!刚到门口,从院里跑出来一只黄色的短腿小狗,耷拉着耳朵对着我们汪了几声。接着从屋里走出来穿着羽绒服的妇女,满脸和气地问道,你们是?有才说是不是春霞家?妇女嗯了一声,妇女对着屋里的男人喊了一声,静平来人了。有才说家里修得漂亮的很!男人从门里出来,我感觉有点面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男人说修起来好几年了,也算不上阔绰。说话间我们进了屋子,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火炉上正烧着水。男人让座后,有才边发烟,边说是从索罗村来的。女人指着我说她认识我,大前年收苹果的时候来过村里。我说她姨就是好记性,我刚才在院里也觉得她们面善很,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她。看我这记性?男人问我们熬灌灌还是泡茶喝?有才说随便。天天过年,吃得油汤油水的那就熬着喝。女人说去拿些油饼馒头来。男人摆好茶具,红枣白糖桂圆陈列在眼前,指着茶罐说这是茉莉花茶,那是毛茶。有才说都是好茶,他自己来。静平笑到当老板的人就是实诚。这两年没看到我们来村里收苹果?我说库存小,周边几个村的收完差不多满库了。好像去年来过,但不是我亲自来。有才说是不是长圳他们?我说是。话题一打开,自然而然地聊到了春霞和启良的事情上。我知道有才平时不怎么爱熬罐罐茶,今天喝罐罐茶就是想和主人多坐会。女人坐在一旁,听完我们的话,也没说什么意见。只是说这娃娃给家里添乱子了。年前到现在,她也是思前想后的没睡过好觉。有才说既然大家都熟,那就把心里话出说来,我们也是为两个娃娃的幸福来的。静平说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说几句,他们还是担心春霞跟了启良会受罪。听村里人说有亮劳改过,怕娃娃去了过穷日子。女人说她就一个女儿,辛辛苦苦供她读完大学,没成想又嫁去了索罗村,这叫她心里更不是滋味。有才说现在就业压力大,每年出来的大学生不是在家待业,就是等着考教师或者公务员。说到有亮的过去,那都是年轻的时候惹的祸。有亮回来后,搞温棚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的,这些大家在山沟乡的集市上能看得到。至于说家境,那就更不用说了,在村里不是最好的,也算不上是最差。他就一个儿子,夫妻还年轻,春霞去了更谈不上受罪。女人问的详细,说她也从侧面了解过启良的为人和家的情况。要不是略微有点好感,早就把春霞带去做掉肚子里的孩子了。我说千错万错,肚子里的娃娃没罪过。她姨说的也是,谁不为娃娃着想呢?现在不是我那个时代了,父母一句话就左右了彼此的幸福。如今的娃娃读书多,思想开放,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做父母的能干预得了的。女人说正是有这样的顾虑,家里才没有太逼迫春霞怎么样。静平问女人春霞在不在?在的话叫她过来?女人出去了一会,稍后春霞跟在身后进来。先是问候了我和有才一声,就坐在他妈的身边听我们聊天。我看着春霞思索道,还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长相中看,谈吐斯文,看样子是个温文尔雅的女孩子。我和春霞聊了些她专业上的话题,暗喜她还是个学会计的。有才说我们是专门来商议她和启良的事情来的,就想听听她的态度?春霞说只要启良不变卦,她至始至终都是承诺过启良的。有才说春霞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娃娃们愿意,我们做的就是成全娃儿们的幸福,要不就把事情定下来?文静平看着老婆说,成不成一句话?春霞妈含糊了一阵说,春霞可要想明白,这是她自找的,今后有个三长两短的事情,别隔三岔五地找娘家?春霞拉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妈——我知道启良的婚事成了。女人的眼睛里有点难过的表情,欲言又止。我和有才一直担心这事要是办不好,粟粟不知道要怎么恨我们一阵子才好。接下来的话题聊得轻松了些,免不了说到彩礼上来。静平说他就一个女儿,不想靠女儿的彩礼活着,只要启良对春霞好。春霞妈说家里要什么有什么,儿子还在读书。不过话又说回来,白送肯定不行,但也不能不切实际,今后村里人会说她把女儿白送人了。她们家里等的就是有亮家的一句话,也是个态度。既然你们来了,事情就算是有了个头绪。春霞要跟启良她们也不阻拦,家里也考虑过春霞的嫁妆。春霞读书出来的那阵子学会了开车,家里的意见是给她送部车陪嫁。至于有亮家,根据自己的情况看着给呗?春霞妈的话一出口,我知道粟粟这回要没个十来万是再难开口了。事情就这样被我们议定了下来。春霞和她妈准备饭菜的时候,我们和静平又聊到了苹果的话题上。静平说村里这几年也是荒废了不少果园。娃娃在外参加工作后,家里的老人年纪大了,基本上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管理不过来苹果园了。这种现象每个村都有,就拿岁旦他三舅家说起,前几年苹果收入非常好。老人给小孩在城里安置了家,后来他儿子在城里开饭店,生意好了后,老人家跟着儿子去城里生活了。好果园承包给了村里人,差一点的果园荒废了,一年到头没人打理的缘故,满树都是密密麻麻的毛枝,人进去都感觉阴沉沉的恐怖。我问村里通自来水没有?静平说年前有水出来,但还没有接到农户家里来。他说索罗村通了?我说差不多和河边村一个样。从河边村回来的路上,我跟有才说春霞这娃看着不错,又懂会计,和长圳说说安排到库上来。启良要是能来库上当搬运工,两个人的工作不就给他们解决掉了?有才说我的想法好!不过人家肯不肯来库上上班?等结完婚再说吧!春霞怀孕了,生孩子带小孩需要时间。我说就在村里上班,带着孩子都能把工作做好了。我叫有才回去给粟粟说一声我们的想法。启良和春霞的婚事他就跑到底了?说不定乘着年味就能办了!有才说看春霞的肚子是很大了。我说现在的娃娃比我们厉害多了。这要是放到我们那个时代,先人都从土里给骂出来了。有才说这都是东来做的榜样。我说要是东来知道了我们背后说他的闲话,肯定不高兴。东来春节好像没有回来?有才说打篮球的时候碰到他爹,说把他娘叫去城里过年去了,稳庄老婆也去了。东来爹一个人看门着呢!我说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关上门一起去不是正好?有才说东来爹不同意。我说除了钱,还有什么宝贝疙瘩吗?有才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吧?前阵子有人找东来爹,据说东来家祖上传下来一对银盘子,被贩子估价了三十来万,东来爹没有出手,估计就是为这事守着家门呢。我听到有才的话笑了起来。有才问我笑什么?我说他家祖上清白得很!你我又不是不知道,哪来的这东西?他这次没说中,我知道那东西的来历。有才说我向来不怎么爱管村里的这些闲事,怎么东来的这些事情我就知道了?我把东来找我的事情说了一遍。有才说难怪我一点都不惊讶。我说东来没给村里人说过,我也就没有给他提起过。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弄不成会出麻烦的。我还叮咛有才不要给村里人说那些东西的出处。就说是他祖上的又何妨?在村口的大榆树下碰见建平,我叫有才停下车,在村口我们和建平聊了一阵。建平从有贵的井队出来后,被亚东叫去新疆一段时间。这几年我一直没见过他。我说年前怎么没看见他回来?建平说年前在丈人家过的年,初八才回来。建平说他丈人家在秦州,离索罗村一百八十公里的路程。德爷和大嘴年轻的时候经常去秦州赶麦场。老秤贩货的时候,也是从秦州进的货。我说我熟悉那里,问他带娃娃回来了没有?建平说老婆不争气,还没有孩子。我说他爸妈这些年急着抱孙子,村里见了别人家的小孩喜欢抱来抱去的。建平腼腆地笑了笑说再过一两年吧!有才说他三十不到,也不急。建平说同龄的都成家立业了,就他结婚晚,没小孩,家里意见很大。有才说建平精神气质富态的很,在新疆赚到钱了?建平说没大伯你们事业有成。想回到村里来创业,目前还不知道弄什么好。有才说村里除了苹果树还是苹果树,再就是支书家的砖瓦厂了!我说只要有钱,村里搞什么都可以。做苹果生意,还有现在流行的乡村民宿,就是体验生活的那种,我和有才叫它忆苦思甜。 建平笑我健谈,难怪生意做的大。说过几天他要来找我们学学生意经,到时候大伯不要藏着掖着就行。有才说生意经就算了,感受一大堆,不怕聒噪就来谝。刚到店门口,丹丹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说八九不离十了,剩下的事情叫有才去忙。丹丹说成了就好!她怕我们把事情办砸了。这说媒,一句话说不中听了,就没得救了。我说人家家里也不是故意难为启良,主要还是看有亮家的态度和启良的诚心。不过粟粟碰到了一个好亲家,春霞爸妈是个讲道理的人。丹丹说能遇到开通的好人家也是启良的福气。我说彩礼怕是不小!具体看有才怎么协商。正月十五点高山。年前村里开会说要搞,年轻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这半辈子只看过两三回。白天的时候村里人早把自家的树枝、玉米秆集中到庙院里。树生和庆明开着三轮车把树枝和玉米秆送到索罗山去,索罗山是村里最高的山。帮忙的人在山顶把村里每家每户的树枝和玉米秆堆成柴堆。早些年点高山的时候,大部分的是麦草和玉米秆。现在没人种麦子了,苹果树枝和玉米秆子替代了麦草。今年点高山树生和庆明提起来的。树生的意思是村里这几年不顺,不是冰雹就是倒春寒,希望用点高山来祈求今后的风调雨顺。树生的话被村里大部分人所支持,和以往点高山不同的是今年的柴堆是提前搭好的,村里人担心点火上山不安全,统一用灯笼替代了火把。本来点高山的柴火是从正月初一开始每天放一点,一直放到正月十五的晚上才结束。村里办篮球赛,大部分人的精力注意在了篮球场上。三友和木娃是初一和初九的时候去过一次。雷子和狗娃、舍来、舍去是从初一一直坚持到正月十五。树生和庆明初一和初三每天都去,估计是选地方去的,大清早背着玉米秆子去的索罗山。其他村民的柴火,都是树生开着三轮车在十五的白天拉上山的。屲屲梁离索罗山近,听木娃说庆祥爷从正月初一一直放到了正月十五,每天都会敬土地,上香磕头。这是最传统,也是最虔诚的对点高山神灵的膜拜。虽然庆祥爷要借着木棍才能走到索罗山的山顶上,但他每天早晨都要顶着寒冷去索罗山堆柴火。其实在大家准备点高山的时候,村里年纪大的,嘴上也会念叨几句瞎瞎的名字,说瞎瞎在就好了!人们总是在需要的时候,才记起以前带给人们快乐的人,但村里就没有一个人能把他的东西传承下来,这是传承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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