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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流的索罗河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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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现在很少来库上,他上次说他开始写索罗村的故事了。我说我还有要补充的。于是我把我和粟粟的故事,还有有才和粟粟的故事讲给了来福。当然,我讲给来福的故事,都是不说真名的,只是讲故事而已。来福懂。经历过的人也懂。人活着除了吃,就是占有。没一点色情,那他的一生是可悲的。可悲的故事中,又有多少荒唐事呢!我讲给来福的故事是这样的,故事和我经历的一样,德爷告诉我的,我原本告诉了来福。故事中我叫木先生,有才叫柴老汉,舍去是沽钓人,大嘴是口无遮拦,德爷是叼爷,老秤是砣跎老汉,狗娃叫灌汤包,粟粟是西米,巧娘是妘小姐……无论来福怎么写,我都相信我已经是他书中的主人公了,包括他的父亲和祖辈。我得意的在嘴角上笑了笑,那种感觉特好。冬天的索罗河干涩的没有了一点生机,我时常听到呼啸而过的寒风。冻得发硬的河沙和冰冷的石头上,乌鸦的大便残留在上面,草丛中的残雪上兔子和野鸡的爪印依旧清晰。这是我和粟粟的最后一战,自那以后,粟粟和我再没有了下文,因为那次以后我开始不舒服起来。索罗村还沉睡在冬日的晨霭中,习惯早起散步的我在果园的小房子里等粟粟的到来。这是我们约定好的地方。粟粟和我基本上把索罗村的田野侮辱了一遍。原野和荒地,山沟沟里都有我龌龊的身影。当粟粟从我的小房子里出去的时候,我开始痛苦起来,我自责自己是个十足的流氓,在光鲜的外表下,我内心是多么的龌龊和狰狞不堪。我有很多名讳,好男人、企业家、勤劳致富带头人,先进个人。在村里,我是正人君子。实际上呢?当我把最后一点感觉传递给粟粟的时候,我开始流汗了,浑身的爽快感击垮了我的灵魂,慢慢地我又开始发冷,冷的我牙齿打颤。我叫粟粟先走,免得被人撞见。这是一个流氓起码的尊严!我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裤子还没有穿好,眩晕的感觉冲击着我的脑袋,感觉生死就在一瞬间。我开始后悔,自己给自己遭罪,起码是心术不正。我想到了丹丹,我的丹丹对此事全然不知啊!我愧对她,愧对所有的人。我是被有才和小生拉去卫生院的。我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我怎么啦?有才说吓死了大家了,好好的一个人跑去园子房干嘛?我说尿尿的时候我就昏过去了。小生说医生说我低血糖。我说这跟尿尿有什么关系吗?这时医生进来,说没什么大碍,上了年纪了,天冷的时候少做剧烈运动,血糖又低,很容易出事。我问有才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小生说是和有才散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我在心里连连叫了几声我的个天啦!之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不是经常感冒,就是这里疼那里痛的。我知道和粟粟的不光彩行径,终究是让我落下了病根。我叫丹丹不要告诉童文几个,一点小事,惊动了所有人不好。其实我耿耿于怀的还是我自己,何必叫全家人跟着受罪呢?丹丹说我上次检查的时候没什么问题,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丹丹换着法子给我补身体,我就像冬天的蔫茄子提不起精神来。我每天精神恍惚,库上的事情我早交给了有才管理。我除了成天躺在炕上,再就是太阳出来的时候靠着椅子晒会儿太阳。有才和小生既送羊,又送牛肉。我知道他们盼着我早点好。晓生和学平特意给我找来了几两虫草。说是亲戚托亲戚弄到的,从青海直接寄过来的。村里和乡里认识的都来了。笑我怎么说病就病了?我羞愧难言,只能说人吃五谷,能生百病,劫数到了。应酬完乡里乡亲的问候,我开始思考关于我的事情。首先是自责,然后是真诚的忏悔,再次就是把眼前的事情办妥。最主要的是修庙的事情,要在年前定下来,年后就可以开工了。其次是把果窖的事情交给娃娃们,年轻人有闯劲,思维灵活。这些年我们有了固定的客户,不出大问题,都是稳赚的生意。我病倒不久,云婶找过我好多次。我知道她找我的想法。要不是前几天三财送给我一本《普门品》,我真的想跟着云婶忏悔去。我自感罪孽深重。三财说他信基督了,留着《普门品》没用就送给我。其实信什么不重要,能叫我坦然面对生活就可以了。不过我有点不喜欢云婶是真的。虽然她是我和丹丹的媒人,但自她宣扬基督的时候,我就开始讨厌她了,更讨厌的是她把三财拉拢过去的时候。我觉得她把村里的信仰搞乱了,自我记事起,我就知道有泰山爷,哪来的基督呢?不过我读了《普门品》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索罗河里洗澡,一身的黑水污染了整个索罗河,洗着洗着我就醒了。我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特清醒。于是我认认真真地读了几遍《普门品》。刚读出点感觉的时候,云婶就找上门来了。云婶跟我谈了很多关于基督的故事,云婶没读过书,但讲起这些来却清晰明了。我问她,这是她从哪里学来的?云婶说是基督赋予的。我说我开始信佛了,我在梦中见到了菩萨的模样。云婶就不高兴了,说我这是唐突。一个人不能同时信奉两个神灵。我说我什么都还没信呢,哪来的两个呢?云婶微笑着看着我,她的笑让我想起了蒙娜丽莎的微笑。那幅画是我能记住的,为数不多的西洋画。是在孩子的历史课本上看过的。我为什么记的这么清晰,是因为我觉得外国人的名字特难记,不过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记住了画,而没有记住画家的名字。是她的微笑让我记住了她叫蒙娜丽莎。我看到云婶的笑像蒙娜丽莎的微笑,让人琢磨不透。云婶见无法说服我,就和丹丹聊了起来。我继续思考我的处境。我喜欢一遍一遍地读来福写的中堂:……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恃,贫贱不可尽欺……粟粟来看我走后的那天下午,我从心里彻底厌恶起我们的关系。虽然她和丹丹有说有笑。越是这样,我越能感觉到粟粟得意的表情。丹丹依旧是名副其实的模样。我自惭一时糊涂,做下了这等羞于见人的事情,这都是我有钱后开始的。我不由得唱起了:……糟糠之妻不下堂,贫贱之交不可忘,强盗你把良心丧,书生面目狼心肠……丹丹问我是不是病好了,这般有雅兴?我说随心所欲,突然就唱出口来了!我问丹丹陈世美为什么要抛弃秦香莲?丹丹随口就说:昧了良心呗!我说陈世美要是认了秦香莲,他还会被铡不?丹丹说那倒未必!我说错就错在他雇凶杀人上,惹怒了包青天。韩琦死的冤!丹丹说我要是陈世美,她立马千刀万剐都不解恨。我说何必那么恨呢?丹丹说人老心不老,迟早是个祸害。为了我的儿孙后代,也要把他的张牙舞爪给砍下来。我的后背一股凉气上来,顿感冰凉冰凉的冷。后来还是老齐介绍了刘老中医看好了我的病。丹丹叫老齐给我禳病,他说我被煞打了,简单地做了个法事就完结了。没几天又叫儿子开着车带着刘老中医来给我看病。说是当年欠我家的人情。刘老中医虽然上了岁数,但看起来却精神抖擞。老先生好完脉,问了我生病的日期,说我这是肾水不济肝木,木不克土,脾实肺虚,日久成疾。先吃几副草药调理段时日就可痊愈。大家聊天的时间,丹丹准备了一桌好饭。席间我问老先生,老是觉得心有余悸?老先生呵呵一笑,说这是病根,病好了,心悸自然就没有了。又是一年腊月时节,我大病初愈。冬三月,我前两月在家养病,养病期间我除了上厕所,再没有出过门。我偷偷流泪,我把后悔泪哭干后,在心里彻底得到释怀的时候,我重新回到了我熟悉的索罗村。我和当初一样自信且正定地走在村里的小巷里。我对任何的风言风语都无所谓了,但我很少听到关于我和粟粟的那些话。雷子开玩笑问我还活着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要是不在村里走动,他敢问我活着吗?捐款的事情,小学和我早先有沟通。东来特意打电话问我修庙的准备情况?我把捐款和村里的实际情况说了一下,关于工程施工的问题和图纸,东来说他想办法,要修就修个气派的,让老家住着舒服。我电话里呵呵一笑,说他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东来说等春节回村了定有喜讯。童文和长锁、运吉几个我在电话里说简单了一遍。多少不限,重在善举。就在腊八的那天,舍来和志平家吵了起来,舍来说志平家给他假农药,害得他今年的苹果没人要。广广和舍来吵的很厉害。广广虽然老了,骂人可是条条是道。舍来骂广广的时候,又把黄婶家的化肥扯了进来。建平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车化肥,起初人们不知道有问题,到收苹果的时候,村里人才发现化肥有假,苹果没有往年长的好,树叶老早开始发黄。但这只是人们的猜测,又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云婶家用的是别家的化肥,苹果长的和往年相差不大。我的地块大,化肥农药都是从县城直接送来的。合作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担心化肥和农药有假,有问题我会去找店家。从摘苹果到结束,人们一直对农药和化肥的问题争论不休。谁也没在村里吵。舍来喝醉了酒,把消息捅了出去。据说广广和黄婶找舍去私下里说了几句好话。没想到志平不愿意,说是舍来故意败坏他家的名声。志平初冬的时候就回来了,说是井队上收工早。志平一吵,广广就不愿意了,年轻人要是万一动起手来,就麻烦了。广广把志平吼进了屋里,舍来就骂广广。广广也骂舍来。广广说反正他一把老骨头了,舍来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舍来骂个不停。玉梅和舍去过来劝舍来回家。志平从屋里冲出来朝着舍来就是几拳。一时间大家都慌了神,志平爹娘赶紧把志平拉住,但舍来还是脸上挂了彩。舍去骂志平,玉梅跟着也骂。志平吼着要打出去。志平家的店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多,劝架的人少。岁旦和狗娃来的时候才把事态稳住。岁旦骂舍去在这里凑什么热闹。舍去支支吾吾没了下文。舍来被送去了山沟乡卫生院,岁旦和志平爹进了屋里说话。看热闹的人嘀嘀咕咕方才散去。当晚志平被派出所叫去问话,广广找苏成打电话给福康,稍后福康打来电话说是先缴些钱,把志平放出来再说。志平爹给派出所预缴了八千元才把志平偷偷接回了家。六天后,志平被派出所叫去说是调解不成,要在伤情鉴定上签字。舍来前前后后花了一千五百多,开口要三十万。志平去的当天,派出所退还了八千元,并办理了拘留志平五天的手续。福康说没什么影响,进去就进去了,这事他也不好干涉。我知道这事后,心里咯噔咯噔地难受。舍来这样一闹,我正经八百的事情肯定会受到影响。果不其然,临近春节村民开会的时候,舍来说刚挨了打,没钱缴村里的费用,树生说果树被天打了,家里收入也不多,先欠着。这些事情我们早有考虑,东来给了我定心丸,说它可以捐预算的一半出来,但怕村里人说闲话。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我理解东来的顾虑,这些年工程越做越大,父母都在村里,人红是非多。怕村里人背后说风凉话,两位老人受不了。我、有才和成林的意见是先修起来再说,毕竟人多事杂,分摊是分摊,不给是不给。最后的缺口我们再想办法。图纸是东来找人设计的,童武当时去了青海,东来找他挂靠的公司做的。拿到图纸后,东来联系了建筑公司,做了初步的报价。这些事情,东来在电话里讲的很明了。回来后,他急着找我汇报的也是这件事。东来说他没干过古建筑,没有人才,要不然他都可以带人来做。我说他做的够多了,要是村里都像他这么想得开,好说话。村里早就富起来了。苏成捐钱的时候,多捐了一份,说是苏安的。我说我二爷走了很久了,他还替他捐?苏成说苏安生前说他年轻的时候干过不少错事,希望能弥补他活着时的这种的遗憾。我立马懂苏成的意思了。“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看来苏成走的时候是开悟了的人。难怪他走的很轻松,我都没来得及和他掏心掏肺呢。有亮捐钱的时候我有点不自在。虽然我没听到村里人说什么闲话,但我看到有亮的时候就有点慌张的感觉。有亮和我谈笑如旧。不过我出事后,心里一直觉得在粟粟这件事情上我确实做错了,而且是错的一塌糊涂。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用忏悔的心,祈祷有亮和粟粟过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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