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后，苏叶先是把采购的一应物品归类整理好，然后引大夫进去蒋元景的厢房，刚好看到他大哥蒋元年也在。

大夫示意蒋元景撩起裤腿查看伤势，苏叶也在旁边瞧见了，即便已过去三个月，膝关节处仍然又肿又大，患处已经泛黑。大夫用手稍作按压，便听见他咬牙闷哼极致忍耐。

情况比想象的更为严重，光凭吃药和外敷已经没有意义，苏叶估摸着患处有碎裂的骨头碎块，势必要开刀取出才能恢复，但彼时医疗条件落后，苏叶也没有趁手的器材。

看样子还得从长计议。

钱大夫心中并没有把握，余光朝着苏叶看去，见对方点头示意后，才告知将元景：“这腿能治是能治，不过我并无多大把握，需得回去仔细思量最佳方案。”

事关今后能不能再站立起来，苏叶第一次从蒋元景那双平静淡然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些细碎的光亮，连他苍白瘦弱的身子似乎也有了一丝力气。

“那便多谢大夫了，若能重新再站起来，蒋某定不忘先生恩德！”

说着朝钱大夫抱拳行礼。

他大哥也在一旁说一些感恩戴德的话。

“公子严重了，这本是老夫身为医者的本分。”

之后提笔开了张方子并做了医嘱：“尽量避免挪动，饮食方面也需多加注意，不可食用发物。”

“好的大夫，我都记下了，您放心！”

大哥在一边连连应承。

苏叶看过方子确认都是些消炎止痛的药材，然后领着钱大夫出门，于无人处告知打算要给蒋元景做手术。

钱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是一惊：“开刀？蒋家娘子，你不会是想......”

“没错，他的关节处有细碎的骨渣必须尽快取出，否则这双腿我也保不住，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苏叶一脸严肃又认真的告诉钱大夫。

“可此法太过匪夷所思，老夫行医数载也从未见过，事关重大，我可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钱大夫连连摆手。

“是危险，但也是机遇不是吗？手术成功以后，钱大夫届时也会名声大噪，别说仁安堂，就算是在京城，那也是无人敢得罪的存在了。”

苏叶这话诚不假，钱大夫想到自己在仁安堂只作为最末等的大夫，说白了就是个备用的，只有在其他人没空时，或者别人不愿意接受的病人分配给自己。而仁安堂是整个白石镇最大的医馆，背后的东家据说来自京城，自己这种底层平民轻易得罪不起。

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钱大夫打量着眼前这位妇人，目光清澈不含一丝杂质，虽一身粗布麻裙但也掩盖不了那种从容淡定的气质。不知为何心底竟有种奇异的安定。

或许！这样的机会此生都不会在遇到。

“好！”

最终，钱大夫在一番心理权衡后选择和苏叶合作，手术所用的器械，场地，以及药物等都由他提供，届时苏叶手术的时在一旁协助，谁都知道，这等同于让他学会了一项强大的医术，可保后半生衣食无忧。

钱大夫本名钱衡，在商定一切事宜后，他提出医术不可白学，届时愿意拜苏叶为师。

苏叶没有直接拒绝，只说要考察他的办事能力及效率，到时再做打算。

*

当晚，苏叶便将白天买回来的猪肉全部煎了，盛满了一大罐油，每次炒菜都可以放一点。四小宝这会儿都不在家，估摸着去了村里的学堂听课。趁着这个空档她又把猪下水和大肠清理干净用开水过一遍，再把香叶，八角等凭着记忆里的十几味香料用纱布包起来，放大锅里加满水开始煮。

苏叶在现代的时候也只是看到过家里做卤菜的亲戚制作过，并没有亲自上手，因此她每样只挑了一点加进去，当做实验。不过好在彼时的猪都是吃草长大的，肉质鲜美自是别有一番风味。

过了一阵，四小宝相继回家了，每人手里都没空着，或是拎着一条泥鳅，或是小背篓里装了一些野菜野果之类的。

还没进门，四人都不约而同闻到了一股子从未有过的食物香味，霸道又浓郁一阵阵窜上鼻腔，比之前去镇上路过酒楼门口闻到的饭菜香味更诱人。引得他们口水一阵阵往外冒。

即便定力再好的大人也忍不住，更别说几个仅4岁的孩子。当即风一样跑进院子里，准确找到香味来源的厨房。

见灶台上的大锅里正咕噜噜冒着热气，一边还有炒好的一盘子回锅肉。兄弟四人的目光都锁定在那口大锅上，雾气蒙蒙的大眼里都透着好奇，不可置信，以及惊喜等情绪。

苏叶正在烧火，见此随意的招呼着四个小家伙，“你们回来的正好，再过一刻钟就可以开饭，谁来帮我看下火，我要试试咸淡。”

“坏......你这是煮的什么，是今天的晚餐吗？”

二宝蒋启泓快人快语，差点当面把坏女人说出口。

苏叶权当没听见，招呼大宝蒋启尘去老宅看看大哥蒋元年在不在家，帮忙把蒋元景挪到院子里，今晚就在院子里吃，苏叶也想着趁机会把厢房给收拾下通通风，总有股霉味对呼吸道也不好。

然后招呼三宝准备碗筷，四宝准备座椅，独把二宝晾在那儿。

此时二宝蒋启泓也意识到苏叶似乎有意冷落他，想到一会儿的晚餐，万一这个女人故意使绊子不给自己吃，那可亏大发了。可让自己跟她低头认错，又觉得拉不下脸来，是以一时间踌躇在那里不知所措。

等到饭菜都上桌摆好后，大宝领着蒋元年也刚好进屋。

“大哥，今晚在院子里吃饭，还得麻烦你帮忙把相公背出来下，晚点我收拾下厢房。”

苏叶热情的招呼着。

蒋元年一进门也闻到了前所未有的饭菜香味，但老实的性子使得他即便再好奇也没当面问出口，直接进了厢房把蒋元景背出来安置好。

蒋元景其实一早也闻到了卤菜香味，如此新奇又独特的味道一阵阵的飘进鼻腔，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他，竟也失了神连书都看不下去。

待坐上桌子，便见着香味来自于桌那一大锅类似于猪大肠和猪下水的食物，以前不是没吃过猪下水，完全有股子腥臊味难以下咽。而眼前这锅美食，汤汁浓郁，色泽鲜亮，里面还混合着萝卜以及藕片等蔬菜，光看着便叫人食指大动。

苏叶特意加了张凳子，招呼蒋元年也一起坐下吃饭，对方死活不肯。

在他看来，弟妹弄这一大桌子很是不易，平日里难得吃上一回肉，怎么好意思留饭。再说以前的弟妹也从来没招呼过自己，一时间码不准对方心思。

几番推脱不掉，直到蒋元景开口挽留，“大哥一起吧，不然就是拿我当外人了。”

蒋元年这才唯唯诺诺的坐下。却显得很拘谨不肯夹肉，直到苏叶用公筷夹了一小碗递给他，这才勉强吃上几口，后面却怎么劝也不肯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