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轻歌曼舞。堂上主位坐着白天见过的尹太守和陈县令，上首坐着大小官吏，而锦衣华服的县令夫人非但没有坐下，还像侍女一样恭谨地立侍在丈夫身侧。豫王似乎正忙得厉害，从宴会开始到现在还没露过面，这让穆芊芊心中不免有些慌乱，总疑心他查出什么东西，直奔苏府去抓沈子骞。坐立不安地啃完两只酱油肘子，心绪稍稍平和了些，穆芊芊转脸去看左侧的楚娇娇，发现她已经紧张到茶饭不思，反复用手绞着袖子发呆。“还是吃点东西吧，不吃一会没力气表演了。”

“没胃口，我紧张。”

楚娇娇垂头丧气道。“相信我，没问题的，而且你只需要发挥到平时的五成，就足够了。”

穆芊芊笃定道。“为什么？”

楚娇娇好奇道。穆芊芊沉吟半晌，吐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有时候中庸才是最好的。”

有些东西，她没办法现在就向楚娇娇解释清楚。比如进入这间府邸后在各处感受到的诸多违和之处，县令和衙役看似和善却隐隐带着些晦暗的目光，和她无端越来越不宁的心绪。和最关键的一点，如果和身为反派boss的豫王牵扯过深，最终可能踏上的不归之路。她没办法讲明，楚娇娇却似乎听懂了一些，逐渐放松了神情。直到县令在台上发问之后。“楚娇娇，沧柏山农户之女，是也不是？”

“是。”

楚娇娇恭谨答道。“你要演什么节目？”

楚娇娇顿了一顿，仰头朗声道：“舞鞭。”

“可要奏乐？”

穆芊芊从席间站起身来，俯首道，“民女临翠山苏府庶女苏云浅，愿抚琴伴奏。”

县令点点头，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就被略带不悦的太守拦下了。“宴席之上，舞刀弄枪成何体统？倘若伤及宾客，责任谁来承担？”

“民女自小跟着家父学鞭法，如今已学成十余载，断不会伤及宾客的。”

楚娇娇小声道。“你抽到的题目是舞，却妄图用此等三脚猫功夫蒙混过关，若是人人都如此，这宴会，岂不变成了杂耍戏堂？”

太守尖刻道。“大人此言差矣，所谓舞者，姿容优雅，观赏性强者，即可为舞。宫廷之中尚有剑舞祝酒，宴席之上，又何尝不可用鞭一舞？鞭和其他的执器，本无甚分别。”

穆芊芊连忙帮忙辩驳。然而太守似乎是铁了心要为他女儿撑场子为难她们，充耳不闻道：“不可就是不可，尔等不必多费口舌，要么当即换个像样的节目，要么便即可从宴席上出去。”

说罢，召来数个衙役就要把他们押下去。穆芊芊被他蛮不讲理的蛮横态度搅得心头火起，却碍于身份地位的云泥之异无可奈何，正当她挡在楚娇娇面前和太守勉力抗争之时，一道温和声音清晰传了进来。“寻常的乐舞俗气，鞭舞倒是新鲜。尹大人不妨让她们一试，在作定论。”

豫王又一次，在恰到好处的时刻出场了。“殿下，这鞭舞臣闻所未闻，恐怕是些乡野小儿的雕虫小技，有污您的金耳。”

太守看见豫王发话，嚣张的气焰低沉了下去，但还是执意梗着脖子道。“这便是尹大人少闻了。”

豫王的声音漫不经心，却带着十足的威压，“本王母妃尚在时，便于御前献过鞭舞，圣上也曾大加赞赏，怎么到了大人这里，便成了乡野小儿的雕虫小技呢？”

太守面色铁青地闭了嘴。穆芊芊隐于幕后，靠着脑海中鲜明的记忆抚琴起势，铮铮然作战鼓之声，楚娇娇一席艳丽红衣立于堂前，姿容飒爽。闻声而动，她的红衣如风中摇曳的炬火，鲜妍明媚，炽烈盛放。豫王自明堂之上俯身望她，似乎那道火焰，也灼烧到了他沉寂许久，再无波澜的心底。一舞毕，掌声雷动，满座皆惊。豫王微笑着扫一眼堂下不知所措的楚娇娇，温声道：“妙甚，可为今日之魁首。”

穆芊芊隐于幕后，由衷地为她开心，却也有些惋惜，她最终还是没能记下她的劝谏，选一条中庸无为，明哲保身的路。楚娇娇给表演结束伴奏，穆芊芊开始开始心安理得地摆烂。席间被叫到号子表演，穆芊芊随口道：“民女的左肩刚刚受了伤，方才用力过猛使不上力了，就给诸位表演一曲弹棉花吧。”

一曲没有技巧全是感情的弹棉花落幕，官员们的脸色青的青，白的白，但碍于豫王饶有兴致的表情，一时敢怒不敢言。众人表演结束，几个大小官员不敢随意定论结果，忙不迭转向豫王：“殿下以为琴之魁首如何？”

“本王觉得那首弹棉花弹得妙甚。”

豫王温和地笑道。豫王话音刚落，太守的脸开始变绿了，苏雨柔的脸开始变黄了，上首的官员和下首的女子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穆芊芊只感觉一阵头痛，仔细想来，这一路她煞费苦心试图改了许多细枝末节，但整体还是阴差阳错之下回到了原本她所预料的样子。“这……这位苏姑娘相貌平平，琴技也不甚稳定，予她魁首，恐怕，恐怕……”记录评级的官员瞟一眼脸上画着一层花哨麻点的穆芊芊，又看一眼满不在意的豫王，欲言又止。“恐怕怎样？”

豫王笑得温良无害，“本王很是欣赏她，有什么问题吗？”

豫王就这样力排众议，力战群雄，把琴之魁首颁给了穆芊芊。终于挨到了晚饭结束，没有获奖的众女子被县令遣人送回了各自的府邸，获奖的则留驻在县令府，待次日二次开宴。穆芊芊试图混入晚上被遣归的队伍偷偷摸摸溜出府，然而刚刚走到门口就被守门的衙役发现，押送回了房间。无奈之下，穆芊芊只能独自在房中发呆，等待顾琛过来找她。好在今日顾琛赶在了夜幕降临之前就迅速出现了。“今日好早，”穆芊芊道，“你支线任务怎么样了？”

“推掉了。”

顾琛言简意赅道。“这系统这么人性化的吗？还能说推就推？”

穆芊芊感叹。“可以在任务进度条没有足够长的时候提前解绑，解绑后有一段冷冻期，如果拖到最后任务失败就会倒扣积分。”

穆芊芊心头突然慌乱地一跳，想问他主线任务是不是也能自动解绑。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豫王府侍卫的声音。“苏姑娘歇下了吗？我们殿下想请姑娘去凉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