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已经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在书房里睡着了的，傅文升昨晚说完那番话直接离开了这个家，可能去找他的新欢了吧，叶子已经不想在意了。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的思绪很乱，昨晚睡得很浅，脑海里一幕幕闪过的都是她和傅文升的曾经，傅文升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为她做过的事。

他们两个人都是彼此的初恋，傅文升和她分到了一个学习小组，慢慢地叶子发现这个男孩好像对自己有一些好感，两个人交流学习上的事情，一起参加团体聚会。但是叶子又不能确认，傅文升对自己是否是超出同学以外的感情，免得失去了分寸，因而一直表现得很谨慎。

“你这周六有空吗？”

傅文升的聊天框开始闪烁。

“有，怎么了”叶子回道，一边回，一边打开宿舍的衣柜，已经在看穿什么衣服了。

“一起去游乐场吧”

“好。”

叶子穿了一条纯白的裙子，叶子化妆技术一般，发型梳了一个高马尾，小包里还特地放了补妆的粉饼、口红。叶子下宿舍楼的时候，微风拂过她的裙摆，她左右抬头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空气里弥漫着桂花的香气和宿舍草坪的青草香味。在傅文升的眼里，叶子的美是很纯粹的一种美，那种美即使她不穿这条白色的裙子也会洋溢在叶子身上，如果能想到一个形容叶子的词那就是纯粹。叶子的性格外向，谈吐有逻辑，学校的辩论比赛，叶子经常代表医学院获奖，还代表学校去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辩论赛。叶子在傅文升的眼里是很优秀的，是想要娶回家的一个人。

“嘿，叶子，在这呢”

“我说没看到你，你今天怎么穿了件绿色的衬衫，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不是最爱穿蓝色和白色？”

“秋天了，穿绿色看着养眼。”

叶子很快就被逗笑了，傅文升的幽默刚好在叶子的点上。

游乐场两个人玩得都很开心，多巴胺的分泌让两个人有了一点点肢体接触，傅文升还给叶子买了兔子发箍，说叶子带上太可爱了。

一起去游乐场后两周，傅文升给叶子表白了，两人正式交往成为男女朋友。他们之间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彼此都是对方的第一选择，就业的时候也选择了距离位置较近的两家医院。

那是曾经最美好的从前，那也是叶子八年的青春，她怎么也无法想到睡到自己身边的竟是这样一个男人，她不知道是要坦然地承认自己眼瞎了，还是应该说，男人太擅长伪装了。

闹钟响起了，打断了叶子的思绪，叶子现在也顾不得回忆那么多了，这交给以后疗伤的自己吧，当务之急是联系律师，尽快离婚。

多年未犯的胃疼开始了，胃真是人类的情绪器官，叶子心想，还好家里之前备的胃药没有过期，叶子顾不得饭前饭后吃药的禁忌了，因为她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吃东西，就着温水吞下。那些曾经两个人一起买下的装修布置也在叶子的眼里变得刺眼起来，等这些事情结束后，叶子想把这个房间重新装修一遍。这个房间是按照傅文升的喜好装修的欧式风格，而叶子喜欢的是原木风格。

忽地，手机屏幕闪烁了。傅文升发来了两条微信。

“叶子，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离婚吧，离开我这个垃圾。”

叶子不想回复，先联系了律师，发过去了两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律师说：“有时间的话，梁女士我们当面了解一下吧。”

一个人面对律师难免有些压力，但是要和朋友说自己要离婚吗？她无法想象众人知道这件事情的反应，尤其是她的家人。

叶子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和傅文升一起面见律师，这样的话双方对财产分配没有异议，她拨打了傅文升的电话，电话响起很久，才被接通了。

“喂，我们两个一起去见律师吧，这样签协议比较公正。”

“不用了，我刚和小如商量了，我们的所有财产都归你，只希望能够尽快离婚，因为我们已经在筹备婚礼了。你让律师拟出协议，寄到我们医院，我会签字的，签完字我们一起去民政局办手续。”

电话被挂断了，叶子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喜。两个人虽然没有太多财产，但是省会有一套130平的房子，也就是他们现在的家，有一辆奥迪A6L的车，现在这些都归自己了。这是他们曾经奋斗得来的，是他们的“家”。现在家已经散了，傅文升和新欢已经要筹备婚礼了，这个世界仿佛开了加速键，叶子心里一凉，准备回家和妈妈摊牌了。

离婚协议拟得很顺利，已经寄给了傅文升。

叶子开着车回了家，这天周末，叶子妈妈并没有上班，在阳台浇花。

“怎么自己回来了？不见文升，他在忙吗？”

妈妈把茉莉花往有阳光的地方挪了挪。

“妈，文升以后都不回来了。”

叶子把风衣脱下顺手挂在了衣架上。

“你这是什么话，叶子，文升要出国学习吗？”

妈妈一边用手剔除那些枯黄的叶子，一边喷着营养液。

“妈，我们两个协议离婚了。”

叶子坐到沙发上，用一种不悲不痛的语气说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们这两年不是一直备孕要孩子吗？感情也一直好好的。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

妈妈放下了所有工具，向沙发走来，坐在了叶子的对面。

叶子沉默，那句话她说不出口。她努了努嘴，尝试了几次，却说不出那句“傅文升有别的女人了。”

妈妈看到叶子一言不发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给妈妈说说，让妈妈给你们出出主意。”

“妈，不用了，离婚协议已经寄给他了，我们是注定要离婚的，离婚是他提的，他不提我也准备离婚了。”

“叶子，你和妈妈说，是不是他哪里对你不好，他打你了吗，还是逼着你做什么了？”

“妈，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逼我，他只是。”

“傅温升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是，妈。”

“多大年龄，什么职业，你们认识不？看我不去撕了他的脸。”

“妈，我不知道，傅文升不仅出轨，还找小姐，我下周末还要做一个HPV检测。”

“叶子，离婚吧，这种男的咱们不要了。”

妈妈坐在了叶子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叶子的背，握住了叶子的手，妈妈能够感受到女儿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极点。

“嗯，要离婚。”

叶子又陷入了沉默。看着对面十字绣的全家福。

“那你们离婚，财产是怎么说的，他这是出轨，属于过错方，应该净身出户的。”

妈妈气得跺了跺脚，把茶几上的水果刀拿了起来准备削个苹果给叶子吃。

“他和我说，财产他全都不要，我们的车和房子都归我，只希望能尽快离婚，他要筹备婚礼了。”

“这才多久的事，他已经要再婚了？”

“是的，妈，昨天我发现的他出轨，今天和我说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天爷啊，这种人我要烧香诅咒这种人出车祸。”

叶子忍不住噗嗤一声，自己的妈妈向来都是嫉恶如仇的。

“叶子，不要伤心，妈妈永远陪着你，当年你爸爸因为工伤去世了。妈妈一个人把你拉扯大，没再找老伴，培养出来你很优秀。你还年轻，这么好的学历和职业，何愁再找一个呢。”

妈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叶子。

“妈，现在我不想这些，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和朋友们说这件事，尤其是我的很多朋友都是我们的共同朋友。您能给我一些建议吗？”

叶子接过了苹果，放在手上，没有吃。

“搁在我以前的时代，离婚是一件不光彩的事，那是因为大家的思想还没有解放，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女孩一旦离婚比犯罪还可怕，嘴毒的还把二婚的女孩叫做破抹布。但是现在大家早都不这样想了，婚姻只是两个人爱情的一种形式关系。如果有人背弃了这段感情，那就一拍两散，各奔前程。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离婚没事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如果能因为这件事疏远你的，那也证明你们不是真正的朋友。所以你有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你的情绪，别人问了你就直接承认，咱们又没有错，怕什么！你如果不想说，这个傅文升他已经在筹备婚礼了，那么到时候他结婚的时候大家都会知道的。”

“对，到时候不用我说就都知道了。”

叶子重复了一遍妈妈的话。

“叶子，妈妈这么多年很少和你讲大道理，因为实践给你的经验比妈妈说的你更能体会。现在你和傅文升离婚了，妈妈一点都不会觉得没面子。年轻人，你们新一代就是要活得有自己的思想。妈妈在你爸爸离开之后不是没有想过找一个新的老公，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当时很多人都劝妈妈，包括你外婆，觉得妈妈带着你一个女孩不容易，想让我再组建一个家庭，学校的领导也帮我介绍了。但是你知道妈妈为什么没有选择再嫁吗？”

“为什么？”

“因为妈妈头几年是放不下你爸爸，你爸爸走得太突然了，妈妈那时候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想念你爸爸。后几年你上小学了，妈妈操心你的学习，操心在学校你过得好不好。再后几年了，妈妈发现，还是一个人过得自在，我那时候也问过你，想不想要一个爸爸，你说不要。妈妈就遵从了自己内心的声音，不想再找另一半了。”

妈妈用手擦了擦眼圈，从叶子记事以来，妈妈从未在她眼前落泪。

“妈妈，对不起，当时的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叶子反握着妈妈的手。

“叶子，你不需要道歉，这个决定是我自己做的，在问你之前，妈妈心里的答案就是不再找了。”

“妈妈。”

叶子抱住了妈妈。

“不说了，该吃晚饭了，今晚一起吃顿饺子吧，我包饺子馅，你擀皮。”

“好，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饺子了。”

晚上叶子也不想回家，就在自己小时候的卧室睡了。看着傅文升曾经送给圣诞礼物水晶球、七夕礼物八音盒，自己练习叠千纸鹤时候买的彩纸，这一切太像一场梦了。她爱的傅文升已经离她远去，叶子不自觉地拿起了一个床头娃娃抱在怀里，打开音乐软件，放了一首成全。她想点起来她最爱的木兰花香氛，那曾经是她和傅文升欢愉的前奏、现在只是作为一个气愤的调和剂，叶子只是想空荡荡的房子不那么孤单，孤单的只剩下她和娃娃。

“所有的悲伤丢在分手那天，未必永远才算爱得完全。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歌词里唱出的感情，是遗憾与坦然，对于叶子来说何尝不是呢？遗憾她和傅文升的多年相恋走到了尽头，坦然婚姻走到了陌路，两个人已经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两天的时间，叶子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医生的职业让她无暇整理自己的个人情绪，已经开始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一上午看诊了20多个病人，这样充实的工作让梁叶感到放松，至少，对目前的她来说，不能有任何空闲时间。一旦闲下来，那晚发现傅文升背叛自己的疼痛又会再一次涌上心头。

一上午的问诊，导致叶子口干舌燥，喝了很多次水。刚好到中午了，也没有新的叫号，她可以去上一趟厕所，正好肚子疼。

叶子蹲坑的同时，思索这几天她的生理期应该快要来了。

“你们知道吗，咱们医院梁医生离婚了，她丈夫马上要再婚了。”

叶子听见几个小护士走了进来。

“哪个梁医生，她丈夫也在咱们医院吗”

“就是儿科那个梁医生，皮肤很白，挺好看那个。”

“什么时候的事啊？”

“就是这几天的事，我朋友在她丈夫医院工作，收到喜帖了。不对，是前夫。”

“不可能吧，梁医生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他俩关系很好啊，怎么可能离婚呢，你是不是听错了。不是一个梁医生啊。”

“不可能的，我给你看看我朋友给我拍的喜帖图片。”

“傅文升、孟如。”

“还真是梁医生老公的名字，他们不是在一起很久了吗？会因为什么离婚呢？”

这时候又进来了一个护士，“我早就知道了，有次我逛街碰见这个姓傅的和这个女的在一块，我还特地跟了一段确定那不是梁医生，但是我谁都没敢说，因为我来的时候试探着问了一句梁医生，梁医生毫不知情，弄得我也怕这个女的是姓傅的妹妹什么的，我一说再导致人家小两口误会了。”

梁叶感慨，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丈夫有外遇的。细想从前的种种，叶子想到了很多傅文升对她撒的谎，那些只是为了和自己的情人出去缠绵，自己还以为自己丈夫工作辛苦。原来一切早有端倪，只是自己太相信感情，太相信那个她爱了八年的男人。

听了几分钟，叶子的腿也有点麻了。如果她们再不走，自己真的要出去了，因为腿麻的肿胀了。最起码要先站起来了。

“梁医生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还好，真的不应该啊，姓傅的吃了什么迷魂汤，放弃这么好的老婆，他肯定后悔。”

“他相好这个女的，孟如，我知道，是比我们大两届的学姐，家里挺有钱的，毕业后分配到另外一个医院了。和傅医生不在一个医院啊，我记得，也不知道俩人咋勾搭上的。”

“谁知道呢，他们这种人，咱们是想不到的。”

叶子心想，那大概就是在某次学习交流中，两人碰了面，勾搭在一起。孟如有家庭背景，能够帮傅文升的路走得快、走得宽。傅文升已经忘了他们结婚的誓言，投向了孟如的怀抱。

“我看着傅医生人挺帅的，人家不是说这年头帅的不花心，丑的花心吗”

“这年头，只要是男的，无论丑的帅的，都花心。”

“走，赶紧去吃饭吧。”

叶子扶着酸麻的腿出了厕所，这是她发现丈夫出轨的第三天，她离婚的消息已经众人皆知，这真是自己妈妈说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几个人已经说的是好的了，叶子不敢想其他人会用什么样的想法来看待这件事，曾经对自己那么满意那么热情的公婆至今没有说一句话，他们可能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儿子找到了更好的背景，自己已经成为前妻。自己不过是他们在没有更加选择时候的那个选择，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自己已经成为废品。

叶子出厕所后，转念一想，医学圈就这么大，自己的朋友们应该也知道了，估计晚上就要给自己打电话问是什么情况了。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去吃饭，要按时吃饭不能让胃病再复发了。

在去食堂的路上，梁叶的电话响了，是梁阳打来的电话。

难道他也知道自己离婚的事情了吗？梁叶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