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孟清韵“吃”了孙田英端来的饭，“睡死”了过去。她被装进麻袋，抬上了牛车。为了掩人耳目，孟威还特意给牛车搭了一个车厢。吴桂芬，孙田英和孟清岚坐在车厢里，孟威驾车。“奶奶，等卖了这个小蹄子，我要买沁芳阁的胭脂。”

“再买一身新的衣服，要海棠红的颜色，上面绣着花的那种。”

“还要一双新的绣花鞋，一只新的簪子，一对儿镯子……”孟清岚喋喋不休地说着她要买的东西。“买，买，都给你买。”

吴桂芬和孙田英心情甚好。不知为何，牛车才走了二三里，三人就哈欠连连，困得不行，歪在车厢里沉沉睡去。进了城，也没醒过来。孟清韵躺在麻袋里，听到了一阵阵女子矫揉造作的嬉笑声，知道春柳阁到了。用锋利的手术刀割开了麻袋，她动作敏捷地爬出，又将孟清岚塞了进去，扎紧了口袋。“对不起啦，姐姐，你的胭脂，裙子，绣花鞋，首饰，都买不成了。”

孟威打开了车厢，叫醒了吴桂芬和孙田英二人。“岚岚哪去了？”

他纳罕道。“这丫头贪玩，准是趁我们睡着，跳下车逛夜市去了。”

吴桂芬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走走走，咱们先卖了这小蹄子，再去夜市上找她。”

往青楼里送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吴桂芬三人绕到了小巷，从后门进了春柳阁。孟清韵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她前世经常跟随军队，完成一些特殊任务，跟踪和潜行十分在行。宋妈妈正在后院里等着他们呢。听孟威的描述，他们带来的，是一位绝色美人儿，她心里十分激动。“宋妈妈，人给你带来了。”

孟威将麻袋放在地上，就要去解绳子。“等会儿！”

吴桂芬惯会精明算计，按住了孟威的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宋妈妈。“我这孙女，貌若天仙，整个县城也找不出比我孙女更美的姑娘，卖到你这里，肯定是花魁摇钱树，价钱可不能太低了。”

宋妈妈客套地假笑着，“老嫂子，你就放心吧，等我验了货，果真如你所说，亏不了你们。”

吴桂芬这才放心地让孟威打开了麻袋。宋妈妈满心期待地伸长了脖子。一张大饼脸从麻袋里露了出来，张着香肠嘴，睡得昏天黑地，口水流了一下巴。宋妈妈脸上喜悦的表情变成了惊恐，嫌弃得连连挥手帕。“我呸，什么貌若天仙，我看是貌若无盐吧！这种货色，也敢往老娘这里送，你们打量着我眼瞎吗？”

看到孟清岚的脸从麻袋里露出来的那一刻，吴桂芬三人瞠目结舌，原地石化。孙田英忙把孟清岚摇醒，“闺女，怎么是你？你怎么跑到麻袋里去了？那个小蹄子呢？”

孟清岚睡得迷迷糊糊，“娘，小蹄子卖了吗？我要的胭脂和衣服呢？”

“买什么买，我问你，那个小蹄子哪去了？”

吴桂芬气得七窍生烟，把气都撒在了孟清岚身上，揪住她的胳膊，狠狠拧了一下。孟清岚疼得像青蛙一样跳了起来，“我怎么知道？我一上车就睡了，你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都看不住一个被下了药的小丫头吗？”

“够了，真是晦气，你们一家存心耍我是不是？来人啊，给我打出去！”

宋妈妈看到孟清岚之后，一股恶心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去洗眼睛。不容孟威一家人解释，几个彪形大汉，就拿着棍子把一家四口赶了出去。孟清韵躲在角落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该死的小蹄子，什么时候学会偷奸耍滑了？”

吴桂芬挨了几棍子，浑身不爽，心口还堵着一口气，“看我回去扒了她的皮！”

四人没捞到钱，垂头丧气地往牛车的方向走，准备回家再做打算。孟清韵先他们一步来到了牛车前。她笑眯眯地拍了拍老黄牛的头，“对不住了，黄牛兄，请你配合我一下。”

说完，她在老黄牛的鼻子处，晃了晃袖子。老实憨厚的老黄牛立刻像得了疯牛病一般，“哞哞”叫着，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就朝着春柳阁的大门口冲了进去。花厅里的男男女女正在嬉笑打闹，冷不防看见一头老黄牛闯了进来，吓得尖叫连连，撒腿就往楼上跑。老黄牛像是失去了方向感一样，一个劲地在花厅里横冲直撞。打翻了桌子，踩烂了凳子，撞碎了栏杆，把花厅糟蹋得一片狼藉。“来人，快来人，快把这头疯牛给我拉住！”

宋妈妈见自己精心布置的花厅被砸了个稀巴烂，心都在滴血。“谁家的疯牛，等我抓住了他，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宋妈妈这边跳脚骂着，吴桂芬一家四口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他们一出门没见到老黄牛，却听到里头花厅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还伴随着牛叫声。一进来，一家人吓得大惊失色。“怎么回事……阿黄平日里温顺得不得了，怎么会突然发起了疯？”

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好不容易制住了发疯的黄牛，宋妈妈绷着一张骇人的脸走下楼。“这是你们家的牛？”

吴桂芬一家早已经乱了分寸，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赔钱，给老娘赔钱！今天你们要是拿不出一百两银子，休想离开！”

几个大汉气势汹汹地上前，把一家四口捆了个结结实实。“我们也不知道阿黄会什么会发疯！”

“要我们一百两银子，你良心不会痛吗？”

“你就是把我们打死了，我们也拿不出一百两！”

吴桂芬等人耍起了无赖。“没有钱，咱们就去见官！”

宋妈妈开青楼二十年，混得风生水起，人人都知道她不好惹。一听要见官，吴桂芬等人立刻没了底气，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求饶。此时，孟清韵就悠闲地躲在二楼的角落里，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幸灾乐祸。闹成这样，吴桂芬一家不仅回不了家，还得倾家荡产。想卖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够不够格和她斗。今天就教教他们如何做人，明白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戏看够了，也该去办点正事了。来一趟县城不容易，得想办法弄点银子回去。牛棚里还有一个小可怜等着她呢！她走到春柳阁的后门，正想上街，就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捂着肚子从茅房走了出来。